兩個世代,而非兩個國度(Jonathan Leeman)

Not Two Kingdoms, But Two Ages

作者:Jonathan Leeman

誠之譯自:https://www.thegospelcoalition.org/article/not-two-kingdoms-but-two-ages/

幾個世紀以來,基督徒一直在思考教會與世界相處的各種方式,尤其是關於上帝在每個領域所設立的權柄這方面。著名的主張包括奧古斯丁的「兩座城」、哲拉修(Gelasius;譯按:主後492-496的天主教教宗)的「兩把劍」(two swords;譯按:指教宗的權力與世俗君王的權力)、路德的「兩個國度」,以及凱波爾關於領域主權(sphere sovereignty)的觀念,這些都是在可被稱為「一國論」的架構中產生的。

我想提出一種替代方案,既能從上述這些方案中汲取營養,又能借鑒過去近半個世紀以來的《新約》神學。簡而言之,我認為聖靈在新的約(new covenant)中賜下的能力,需要一種「兩個世代」的教義(doctrine of two ages)。兩個世代的教義,或已開創/已揭幕的末世論(inaugurated eschatology),是《新約》聖經神學家很常用的一種方法,用來描述基督國度在藉著所賜下的新的約已然揭幕/展開,卻仍未完滿成全的情況下,創造歷史與救贖歷史是如何分叉的。新創造的歷史已經開始,然而舊創造的歷史卻還在繼續。聖公會基督教倫理學家歐·唐納文(Oliver O’Donovan)將《新約》聖經中的這段對話移植到了政治神學的範疇裏,對我們大有裨益:「一切屬於執政的、掌權的即將過去的世代,與上帝來世的國度已經重疊在一起了。」(譯按:參弗一21)

兩個國度的強制邏

兩個世代的教義是歷時性的(diachronic;譯按:即隨著歷史發展的),而且是源自於聖經的聖約框架,與路德的兩個國度不同,後者是共時性(synchronic;譯按:意指無法用因果關係解釋的一些有意義的巧合),建立在邏輯表述之上。因此,路德以奧古斯丁的兩座城為起點(雖然非常符合聖經)。兩座城指的不是兩種治理(two governments),而是兩群人:即順服上帝的人和不順服上帝的人。但是路德又在這兩群人之上安置了兩種治理方式,一種是國家,另外一種是聖道(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教會)。

兩個國度的表述在邏輯上是整齊劃一的,有很強的解釋力,但不太符合聖經中的制度。聖經並沒有絲毫不差地把教會和聖道放在上帝子民之上,而將國家置於其他人之上,這是一種強制的平行對應。聖經和教會對全人類都有話要說,而國家也統治著上帝的百姓。

路德的兩個國度也將人區分為內在的人和外在的人,並將屬靈的治理置於一群人之上,而將世俗的治理置於另一群人之上,但聖經的劃分是否如此乾淨利落呢?

聖靈裏的生命與肉體中的生

另一方面,兩個世代的教義並不是從兩種治理的對比開始的,也不是從把人的生命劃分為不同的領域(屬靈的/世俗的、內在的/外在的)開始的。兩個世代的教義是從兩個完整的故事或世代之間的對比開始的,這有效地按照聖經中的劃分,正確地劃分了兩種生命——在肉體中的生命,以及在聖靈裏的生命。

因此,關鍵的人論上的劃分,不在於不可分割的內在的人和外在的人,而在於使徒保羅在「舊人」與「新人」之間的劃分;與「世俗」(secular)對比的術語,不是神聖或屬靈,而是永恆。一個世代及其統治者正在消逝,而另一個世代卻不會消逝。兩個世代之間有關存在的界線事實上就是死亡。新的約所更新的一切都不會死亡,其他還在咒詛之下的一切,都要消逝。

兩個元首、兩種能力、兩種權

兩個世代各有一個代表元首:這兩個人都是從聖經的盟約結構中產生的,並且在預表論上對應著保羅的「舊人」與「新人」,即亞當與基督。一個帶來定罪和死亡;另一個則帶來稱義和生命(羅五12~19)。

兩個世代分別由不同的能力所驅動,一個由聖靈驅動,另一個由世界、肉體和魔鬼驅動(弗二1~3)。

兩個世代分別有各自的制度權柄。創造世代擁有婚姻、家庭和國家;末世的世代擁有教會和按立的長老。兩個世代的制度都依靠聖經所授權的管道來完成各自的使命:例如,國家依靠金屬與金錢的強制權能,而教會則倚靠聖道與天國的鑰匙。

兩個世代同時並存——有罪的、稱義的

因此,重要的是要認識到,兩個世代的教義將新創造層層疊加在舊創造之上,以致於兩者同時並存。這教義展現出一個全人(心靈與身體)生活在合法卻墮落的受造制度結構中(家庭、國家等等)的圖景;同時也展現了一個全人的圖景,一旦重生,就藉著聖靈的大能,活在新創造的制度結構(教會、按立的長老)中。確實,正是因為這兩個世代同時存在於當下,路德的「既是義人又是罪人」(simul justus et peccator)的表述,才很好地捕捉到了基督徒在「舊人」及「新人」之間的掙扎。

基督徒既能隨從肉體行事,也能隨從聖靈行事。這進一步意味著,肉體與聖靈的活動將既為「舊創造」制度的活動提供信息,也為「新創造」制度的活動提供信息。因此,教會仍然會犯罪,而政府中的基督徒成員則能夠在聖靈的指引下作出關於公平正義的裁決。反之亦然。

每個世代的制度彼此服

家庭和國家的制度可能與教會及其長老身處不同的世代,然而兩個世代在目前同時並存意味著上帝經常使用一個世代的制度去服事另一個世代的制度,無論是以直接的方式還是以預表的方式。國家存在的目的是為教會的救贖工作提供平台,而教會的公平正義則是國家的先知性見證。

基督徒夫妻的愛與忠誠,是基督愛教會的象徵,而教會的長老則應該為父母樹立耐心教導的榜樣。

從更廣泛的角度來說,我們可以說新的約的肢體仍然屬於舊創造和今世,因此,他們應當順服今世的制度;並且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們應該使用上帝授權的今世的制度機制,是為了神特別賦予的目的,例如刀劍或生兒育女,以達到這些制度被特別賦予的目的。

今世的制度都將消逝

與此同時,新的約的成員預計,在今世的完滿成全,以及最後世代的全面到來時,今世的制度將會消逝,或者至少徹底改變形式。耶穌說,在復活之後,當影兒讓位給實體時,婚姻將不會繼續存在(太廿二30)。而聖徒分享基督的統治時,某種治理可能會在末世繼續存在,但收稅的規定以及創世記九章5~6節和羅馬書十三章中強制施行審判的政府都將終結,或至少會發生超乎想像的轉化(見太十七24~27)。

最後,我們可以說,教會擁有的權柄不是對「宗教」(religion)或「內在/私人」的權柄,而是對「新人」的權柄。而國家擁有的權柄不是「政治」或「外在/公眾」的權柄,而是對「舊人」的權柄。

與此同時,這個世界的政府則被推擠到邊緣的角色,被授權透過對罪犯施行審判來維持和平。凱撒必須受到尊敬,不是因為他能完成救恩,而是因為他使用審判的刀劍,為上帝更偉大的目的效力,也就是為福音的廣傳提供空間。


編者注:本文摘自作者新書Political Church: The Local Assembly as Embassy of Christ’s Rule,暫譯:《政治性的教會:地方教會作為基督統治的大使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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