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加爾文與文化（Gene Edward Veith）

Calvin & Culture, Reconsidered

作者：Gene Edward Veith

誠之譯自 https://www.ligonier.org/learn/articles/calvin-culture-reconsidered (2009年7月號Tabletalk 雜誌)

有一位偉大的社會科學家把資本主義的興起，以及隨著資本主義而來的現代西方文化，歸功於約翰•加爾文。這對加爾文的影響是極高的評價，也是極大的讚譽。不過，雖然這個說法有些道理，但是研究這個問題的專家證明了，這其實是一個誤解，不只是對加爾文的誤解，也是對宗教改革的誤解。

1904年，德國的學者馬克思•韋伯出版了《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的精神》一書。韋伯觀察到工業革命主要發生在新教統治的國家，而不是由羅馬天主教或非基督教統治的地區。這個說法，給他帶來了現代社會科學之父的美名。

韋伯的論點是，基督教在過去是個出世（otherwordly）的宗教。根據修道院的思想，更高的靈性典範只能在貧窮當中找到，而不能在財富中尋得；只能靠一生的禱告，不能靠一生活在世界之中。不過，宗教改革改變了這個想法，它教導了「天職」（vocation）的觀念，基督徒的一生要在世界中活出來，具體來說，是要辛勤勞力、增加生產。

韋伯說，事實上，這意味著要取代修道院式的靈性操練、自我否認（捨己）、禁欲苦修的生活。加爾文主義的基督徒是以辛勤工作來表達他們的宗教熱情，而其後果就是財富的累積。不過，他們仍然認為奢侈的生活與鋪張的消費是世俗的表現，因此是不道德的。所以，他們並沒有把他們辛苦賺來的財富花掉，而是設法存起來。加爾文主義者的商人，把他們所賺的錢，重新投入到事業中，透過銀行或股票，投資在其他的商業上。如此就創造了一個「資本」，「資本主義」也就應運而生了。

根據韋伯的說法，加爾文的信徒有一種特殊的動機向要努力工作、獲得成就。韋伯認為，因著加爾文的「揀選」教義，基督徒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得救。他們只好從他們信心的果子，也就是他們的善行和上帝的賜福，去找得救的確據。從加爾文上帝護理的教義來考量，這意味著在商業上的成功，會被認為是得救的記號。

在韋伯的想像中，十七世紀的加爾文主義者都是辛勤工作、努力賺錢、累積財富的人，他們這樣作是為了向自己證明，更重要的是向他的鄰舍證明，他們是會進天堂的人。

不過，請注意，這個「韋伯假說」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救恩畢竟是要靠行為的。韋伯的詮釋，把恩典、基督、福音排除在外了。

加爾文的跟隨者，作為一個整體，並沒有被他們有可能不是神的選民這個顧慮所折磨。不，他們比其他基督徒更珍惜救恩的確據。事實上，就是因為他們明白揀選這個教義，他們才有此得救的確據。如果上帝已經揀選我了，我的救恩就是十足有把握的。（誠之按：清教徒牧師教導的得救確據，不是建立在自己能得到好工作，能賺錢這些外在的所謂神給選民的好處，神的護理這些事——這些是現代的基督徒受到的很大誘惑，而是聖靈的果子——喜樂，平安，愛心……等等。）

此外，救恩是唯獨在基督裏的。對基督在十架上的工作的信心，以及「祂已經未我而死」的確信，是基督徒生活的基石。就如加爾文所教導、他的跟隨者知道的，卻是韋伯忽略的，我們是因信稱義，不是靠猜測誰被揀選，或者靠誰工作得比較認真。

這個信心，是在天職（vocation）中表現出來的。天職主要不是指我們現代意義上的「工作」，而更多地是與上帝呼召我們進入與祂有什麼樣的關係之中有關。我們在教會、國家、家庭中都有我們的天職（聖召）。在所有的天職中，包括我們工作的場所，改教家強調的是他們不是為了自己的好處，來實踐屬靈上有益的操練，而是為了愛鄰舍，事奉鄰舍。

宗教改革運動的確對文化造成了深遠的影響，但不是韋伯所給的原因。我的確認為天職的教義促進了「新教的工作倫理」，如此，最終也導致了自由市場經濟。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因為教育所帶來的社會地位的變動。所有的社會階層之所以有改變的可能，是因為宗教改革教導，所有的基督徒，應該要能自己讀聖經。一個能閱讀聖經的農夫，也幾乎能讀所有的東西，這賦予他獲得資訊的管道，並給他離開農場的能力，以至於他有成為富人的可能。

韋伯口中的「清教徒」之所以在道德上比較正直，更加無私，不是因為他們有要證明自己是基督徒的壓力。清教徒是一群否認他們的行為和他們的救恩有任何關係的人。然而，他們卻以他們在道德上的正直而惡名昭彰，以至於「清教徒」在當時是個有貶義的綽號。但這不就證明了加爾文所教導的，善行是信心正常的結果嗎？

隨著故事的發展，今天有些韋伯的跟隨者認為是加爾文開始了這個轉變，即從對屬靈層面的重視，到對物質層面的重視；從關注另一個世界，到關注這個世界。

這種錯誤是跟著古老的修道院善惡二元論的想法而來的。宗教改革對文化的影響，不是從屬靈資產的這一極，擺動到世俗領域的另一極。不是的，它是克服了它們之間的隔閡。不是律法和行為，而是在基督裏的信心，把我們從修道院帶到每天的生活當中。

作者：Dr. Gene Edward Veith is academic dean of Patrick Henry College in Purcellville, Virginia, and author of God at Work: Your Christian Vocation in All of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