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爾文主義的歷史考察與說明（N. GRAY SUTANTO, CORY BROCK）

The History of Neo-Calvinism Examined and Explained

作者：N. GRAY SUTANTO, CORY BROCK

誠之譯自：https://www.thegospelcoalition.org/article/history-neo-calvinism-explained/

譯註：本文作者的另一篇文章也值得一看 我們是否需要一場新加爾文主義的復興？

這是他們共同主持的播客 Grace in Common

十九世紀 90 年代，在荷蘭艾瑟爾（Jssel）河畔一個名叫坎彭（Kampen）很有代表性的小鎮上，赫爾曼·巴文克（Herman Bavinck）撰寫並出版了四卷本的《改革宗教理學》（Reformed Dogmatics）。他當時不會知道，在 2023 年，也就是在過去的十年裏，他的讀者群已經從那裏的小社區發展到了橫跨六大洲。如今，世界各地翻譯和閱讀巴文克及其老一輩的同事亞伯拉罕·凱波爾（Abraham Kuyper）作品的運動日益壯大。在歷史的轉折中，在十九世紀末 廿世紀初荷蘭的特定背景下，從他們筆下誕生的所謂新加爾文主義運動，催生了一個目前正在恢復和完善的傳統。問題是“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興趣？”

當我們考慮到“新加爾文主義”這個詞自從在坎彭和阿姆斯特丹首次作為原始傳統（prototradition）出現以來有多少種用法——其中很多都是負面的——時，這個問題就更加恰當了。“新加爾文主義”通常被當作貶義詞，指那些過分強調神學的某一方面而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的神學運動。新加爾文主義是否拋棄了因信稱義、將上帝視為新創造的盼望、天路客神學或教會福音使命等教義？

在上個世紀傳播到六大洲的旅途中，新加爾文主義的支流或“大家庭”，確實經常改變或遺棄一些對最初運動最重要的東西。然而今天，許多人正在重新審視新加爾文主義的主張，因為有史以來第一次，新加爾文主義最重要的原始資料有了英語、韓語和中文等多種語言版本。

在我們的新書Neo-Calvinism: A Theological Introduction（暫譯：《新加爾文主義：神學導論》）一書中，我們試圖瞭解這場運動的最初形式，以解釋人們對新加爾文主義日益高漲的興趣。我們通過細讀亞伯拉罕·凱波爾（Abraham Kuyper）和赫爾曼·巴文克（Herman Bavinck）的著作，研究了新加爾文主義在神學方面的許多核心貢獻。

最重要的是，我們認為新加爾文主義運動主要是神學運動，但也試圖闡明在廿世紀及以後不斷變化的現代世界中加爾文主義者的願景。新加爾文主義過去是、現在仍然是一場運動，它希望瞭解作為一名宗教改革新教徒意味著什麼，它受到日內瓦宗教改革家的指導，但所處的文化環境卻與加爾文所瞭解的不同。

由於對新加爾文主義的解釋相互矛盾，我們可能會問：“誰是新加爾文主義者？”但更好的問題可能是：“日內瓦改教家的神學對今天有何意義？”後一個問題框定了議題，使改革宗基督徒群體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認同這個問題。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應該探討新加爾文主義的三個直覺以及16個總結性論點，以幫助我們理解最初運動的推動力，並作為我們今天如何使用新加爾文主義這個術語和推廣新加爾文主義的指南。

新加爾文主義既古老又現代

凱波爾和巴文克非常努力地傳達了這樣的思想，就是正統與現代究竟是如何共存的。在考慮過去的信條與認信神學（尤其是宗教改革新教主義中的信條與認信神學）時，我們既要理解它對現代世界的影響，也要理解現代環境是如何要求為今天的人們重新闡明這種神學的。以現代性為代價強調正統性，會導致一種保守主義，忘記我們作為神學家的工作有賴於當初使我們能夠來到這裏的條件。我們也可能會忽視廿一世紀所彰顯的上帝的護理和普遍恩典的恩賜。

我們不能只是回到過去。我們可以對當今時代的許多事情心存感激。與時俱進的本能會引導我們避免懷舊，不要憧憬過去的神學黃金時代，就好像這樣的時代曾經存在過一樣。正如巴文克經常提醒我們的那樣，在基督耶穌裏拯救我們的上帝，與今天在歷史中工作的上帝是同一位上帝。

另一方面，強調現代性而忽視我們的信仰告白、聖經和古老的根基，就會忘記我們擁有的“現代”仍然欠著它所摒棄的神學和倫理文化的債。懷著感恩與希望展望過去與未來，會產生一種既肯定文化又拒絕罪惡、既充滿盼望又保持清醒的姿態，這種姿態會繼續激勵現在的神學家。它保護我們遠離一種畸形的、古板的精神，這種精神要麼以“年代勢利眼”（chronological snobbery）瞧不起過去，要麼以完全懷疑的態度看待現在。

新加爾文主義建立在啟示之上

上帝的啟示是理解我們生活的秘訣。基督徒蒙召要在上帝的光中看待萬物，這是加爾文主義的重要姿態，它強調實在界（reality）的豐富和多面性。神學家必須明白，我們周圍不以啟示為基礎的哲學會產生錯誤的二元論和還原論（reductionisms；或譯為化約論）。

我們會遇到試圖將非物質簡化為物質或將物質簡化為非物質的哲學——身體簡化為精神，主體簡化為客體，反之亦然。我們也許不再與十九世紀和廿世紀初凱波爾和巴文克參與的辯論的一些特殊情況角力，但我們目前的環境更加需要更新他們的立場。

我們這個時代的教會必須通過尋找第三條道路來解決虛假的二元對立，並用耐心的跨學科閱讀來反對混合主義（syncretism）和反動的危言聳聽（reactionary alarm­ism）。啟示、普遍恩典、人類團結一體的特徵（corporate character）和教會的有機體等教義都適合採取這些整體性的立場，我們相信這些立場將產生未來教理任務所需的智力美德。它們使我們進一步適應現實的本質（grain of reality），而現實的本質比現代人通常想像的要寬廣得多。

新加爾文主義致力於大公性

我們必須成為大公教會的基督徒，理解大公教會的含義。新加爾文主義的神學承諾突出了基督教信仰的真正普遍性。基督教是一顆珍珠，它是為所有地方、所有時代預備的福音。基督教也是一種發酵的力量：它可以在各個地方、各個時代以各種方式生根發芽並產生影響。強調基督教信仰的統一性和多樣性意味著進一步致力於哲學上的折衷主義（eclecticism）。

基督教不需要單一的文化或哲學婢女，它是靈活多變的、智力上多才多藝的。它可以自由地使用它所發現的任何哲學或文化，它可以重塑它所遇到的任何哲學或文化，它並不與任何單一的思想或文化環境結合。很多時候，基督教的表述看起來很像是呼籲人們歸信某個民族的文化或哲學體系，而不是歸信基督的普世主張。

因此，新加爾文主義明確區分了基督教在過去與之緊密相連的哲學和文化與基督教本身。基督教的形式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可能有所不同，但其實質和啟示是相同的。認真對待巴文克和凱波爾的主張，意味著當來自不同哲學信仰的信徒（和學者）試圖以聽起來可能與我們不同的方式闡明基督教信仰時，要採取謙卑期待的姿態。正如巴文克認為美國的基督教不應與荷蘭的基督教聽起來或看起來一樣，我們也不應將我們的基督教表達方式與神的國度本身混為一談。這些立場應該在我們心中培養一種充滿盼望和禱告的性情。

什麼是新加爾文主義？

以下是我們認為可以健康地理解新加爾文主義神學核心的 16 個論點。如果這些論點令人信服，你可以在我們的書中找到更全面的擴展、解釋和應用。

1.              新加爾文主義是對改革宗正統思想的批判性接受，其背景是為了解決現代性的問題。

2.              基督教可以挑戰、顛覆並實現每個時代的文化和哲學體系。

3.              新加爾文主義反對神學保守主義（conservatism ）和開明主義（progressivism）。相反，它將歷史信條和認信神學應用於當代世界所關切的事務上。

4.              三位一體的上帝創造了世界和萬物，使之成為多樣性中的一個有生命的統一體，並具有明確的目的和目標。

5.              “有機體”（ Organism）和“有機統一體”（organic unity）是描述受造物多樣性中的許多統一體的恰當術語，因為它類比地反映了三位一體的上帝。

6.              上帝的形象是造物有機形態的頂峰，指人類集體、男性和女性，以及作為統一體的自我。

7.              世界的問題不在於本體論（譯按，指受造本質的瑕疵），而在於倫理——罪敗壞了許多東西（事實上，敗壞了一切）。

8.              在亞當權下的人類有機體的罪孽中，上帝選擇讓個人重生，成為基督權下新的、成聖的有機人類，從而在女人的後裔和蛇的後裔之間確立了盟約的對立。

9.              透過聖靈在普遍恩典中的工作，上帝抑制了罪惡，並將道德、認識論和生命賜予墮落的人類，使他們在基督裏享受救贖。

10.            上帝向每個人啟示了祂自己——既是客觀的，也是主觀的。這種對上帝的感情及知識不是人的決定，不是理性（或自然神學）的產物，而是上帝透過聖靈的普遍啟示。

11.            聖經是上帝對自己的啟示，是聖靈默示人類作者寫出上帝想要傳達的一切。聖經是知識領域的終極準則和統一媒介，儘管它不是唯一的來源。

12.            三位一體的上帝及其啟示關係到整個人類生活，因為每個人始終站在上帝面前。

13.            智慧將我們引向基督教的世界觀： 基督教神學應該對哲學和各種科學的見解加以約束。基督徒應該使他們的整個自我符合基督的主權地位。

14.            再創造是由神的力量獨自完成的，它使受造界達到其最初的目標：上帝將在一個完滿的、成聖的宇宙中與人類同住。

15.            耶穌基督作為上帝國度軍王的彌賽亞統治，是上帝在歷史中工作的目標，也是受造物救贖的目的。

16.            有形教會是作為一個機構和一個有機體而存在的：作為一個機構宣講福音並施行聖禮；作為一個有機體，許多個體被聖靈結合在一起見證新造。

這些論點有助於解決以下迫切問題：

– 我們如何繼續將過去的古老神學轉化為當代的哲學習慣用語？

– 我們怎樣才能在不損害神學承諾的實質內容的前提下，繼續配合當代科學學術的真正發現？

– 我們怎樣才能不只是告訴人們，而是表明基督教信仰對我們這個時代和每一個時代都具有現實意義？

正如提摩太·凱勒（Tim Keller）在最近的一集播客節目中所說，新加爾文主義擁有各種資源，可以幫助我們展示基督教信仰的全球性和永恆相關性。我們希望這十六條論點和我們的書能夠幫助我們實現這一目標。

編者注：

本文改編自 N. Gray Sutanto 和 Cory C. Brock 所著的Neo-Calvinism: A Theological Introduction（Lexham，2023 年 2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