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 Til Group #13 — Roman Catholic and Evangelical Views of Sin and Human Consciousness
誠之譯自：ttps://youtu.be/aZAXBnBp9iY?si=pSjrOiYsR0tain58
卡姆登：歡迎收聽「基督中心」（Christ the Center），這是你每週一次的改革宗神學對話。本集節目為第856期。我是卡姆登·布西（Camden Bucey）。
引言
和往常一樣，我現在在伊利諾州利伯蒂維爾的改革宗論壇總部（RFHQ）。同樣，我也很高興能再次回到這裏，和朋友聊天。這期節目是范泰爾小組的下一部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第13期。范泰爾小組是我們主節目「基督中心」下的一個子節目。
今天，我們將一起探討范泰爾的著作《信仰的辯護》（The Defense of the Faith），從第73頁到76頁左右開始，嘉賓是卡爾頓·溫恩（Carlton Wayne）。卡爾頓是喬治亞州亞特蘭大威斯敏斯特長老教會的副牧師，同時也在亞特蘭大改革宗神學院任教。 歡迎回來，卡爾頓，很高興今天見到你。
卡爾頓：謝謝，弟兄。很高興能和大家在一起。
卡姆登：很高興見到你，也很喜歡和你聊聊范泰爾以及其他各種話題。我們剛推出了卡爾頓關於加爾文《基督教要義》第一卷和第二卷的課程，反應非常好。第一課的觀看量大概有1,500次，真是太棒了。 對於我們的講座來說，這已經很不錯了。我們的播客觀看量會更高，但對於那些願意花時間坐下來認真學習的講座來說，效果已經非常好了。第二課的觀看量大概有800次左右。 所以，大家不是隨便聽就走，而是認真聽完並堅持學習。很多人已經在reformedforum.org網站註冊了。你可以在那裏免費註冊，免費學習課程，而且系統還會記錄你的學習進度。 我們大約有25門錄播課程。我們已經錄製了一些視頻，正在剪輯中，但卡爾頓的課程是最新發布的。所有課程都可以在網站上免費觀看，也可以在 youtube.com/reformedforum 上找到。在那裏，您可以隨時點播觀看課程。您可以將它們用於成人主日學或個人學習，隨您心意。 如果您還沒看過卡爾頓的課程，不妨到網站報名觀看。
今天我們也邀請到了萊恩‧蒂普頓(Lane Tipton)，他是我們的聖經和系統神學研究員，也是賓州伊斯頓三一長老教會的牧師。歡迎回來，萊恩。很高興看到你帶著重新設計的課程回來了。
萊恩：很高興能帶著重新設計的課程回來，聽到大家開始透過卡爾頓·溫恩的講解來理解約翰·加爾文的神學，我感到非常激動。這讓我很興奮。
卡姆登：是的。
溫恩：卡姆登，你知道，你很懂那些指標。如果第一講的觀看量很高，然後其他講的觀看量就斷崖式下跌，那肯定是個不好的跡象。不過雷恩·諾亞（Ryan Noah）一直在傳簡訊給我和電子郵件，鼓勵我。我很高興看到這一點，希望這對大家有用。
卡姆登：嗯，這當然很有用。大家都很喜歡。課程表現非常好。 我們做事不是為了追求外在表現。我們做事並非只追求數字，但當我們達到目標，人們對我們提供的資料有更多需求時，這無疑是個好兆頭。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已經有很多人詢問第三課和第四課的課程何時推出。我們很高興看到這樣的情況，而不是有人說「以後別再做了」。我們不想出現這種情況，奇怪的是，我們從未有這種情況。
所以這很好。通常第一堂課的觀看量會比接下來的幾堂課高很多，因為人們會先試看，看看自己會選擇哪一堂課觀看或瀏覽。但我們不僅關注觀看量，也關注觀看的時間，我認為這更能反映人們的投入程度。我們當然希望人們能完整觀看每一堂課。所以我們也會關注這方面。這非常有用。
再次強調，這並非我們前進的動力，而是一個重要的訊號，它能幫助我們與所服事的人群保持聯繫。因此，我們希望將資源分享出去，提供給人們，並幫助他們成長。當然，我們的使命源自於歌羅西書1章28節。我們希望支持教會及其使命，即幫助每個人在基督裏成長成熟。因此，提供涵蓋豐富神學主題的課程，幫助人們走上成熟的道路，並提供這些資源來補充和協助教會、牧師和家庭進行這些事工，是非常有益的。在正式開始課程之前，我還想再次提及，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了，但仍然值得重申：我們是一個依靠聽眾和觀眾支持的機構。
作為一個非營利組織，「改革宗論壇」依靠所有聽眾和觀眾的慷慨支持才能進行這些工作。我們免費提供所有內容。顯然，我們賣書是因為實體書有成本，還要付運費等等。
但我們所有的課程，總共25門課程，都是免費對全世界開放的。我們網站大約有6000名註冊學員，還有成千上萬未註冊的觀眾觀看影片。此外，我們還製作播客，並努力舉辦各種活動。
我們最近舉辦了一場關於法國宗教改革的研討會，非常成功，這類活動我們不收取註冊費。我們努力讓所有內容都盡可能方便易得，也就是說，只要有網路連接，就可以免費存取。幾週前我剛從布達佩斯和維也納旅行回來，那次旅行非常愉快。
我相信，在《基督中心》的下一期節目中，我會分享一些訪談片段，其中會包含我與來自匈牙利、德國以及世界各地的牧師的對話。我期待分享這些訊息，讓大家了解哪些類型的人在使用我們的資源，以及這些資源在他們各自的服事環境中是如何被有效利用的。
歐洲各地有許多這樣的人，但我們也經常收到來自非洲、澳洲、英國、中國各地、亞洲其他地區等等的回饋。到處都有人在聆聽，而這些人並非偶然接觸到改革宗神學。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在信奉信義宗的教會中。
他們承認三聯合信條（Three Forms of Unity）或威斯敏斯特信條。他們對這些信仰深信不疑，並且渴望獲得更多資源。但這些人中的大多數，很多人，可能在離家三小時車程內都找不到其他改革宗牧師或改革宗教會。
卡爾頓，你或許可以蒙著眼睛，沿著街道跑一圈，就能找到你家附近的PCA教會。你知道，在我住的地方，我可能一個小時內就能到達十個信奉同一信條的教會，甚至更多。但大多數人沒有這樣的便利。
這讓我想起了我剛開始在伊利諾州中部學習改革宗神學時的情景。在伊利諾州，我找不到人交流。後來我進了神學院，我們偶然間開始做這個播客。它發展成了今天的樣子。最初的想法是，如果人們無法與他人直接對話，那麼最好的替代方案就是聆聽他人的敘述。因此，我們推出了播客，之後又發展到出版書籍、課程等等。
所以，回到我最初的出發點，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想法。我們希望能夠與世界各地的人們分享認信的改革宗神學。而這一切正在發生。
我們蒙受上帝的恩典，能夠從事我們所做的工作，並找到世界各地成千上萬渴望學習和成長的人們。後來，當我去歐洲與人們見面，自我介紹時，他們說，我們早就知道你是誰了。我們上過你的課。
這讓我很驚訝。我看到了那些數字，但當我查看數據面板時，它們只是數字。當我去歐洲與人們見面時，我遇到了克羅埃西亞人或塞爾維亞人，他們也參加了我們的課程。
這讓我深受震撼。這太不可思議了。但如果沒有大家的支持，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因為製作這些資源並免費發布需要花費時間和金錢。
許多在國外的牧師不僅與其他認信教會隔絕，也缺乏我們這些在美國的牧師所擁有的資源。因此，如果你對此有負擔，並希望看到你的捐款和禱告支持用來幫助國際神學教育，那麼這正是我們在改革宗論壇所做的。當然，還有其他一些機構也在做著許多有價值且高尚的事情。
我們支持他們。我們樂於與其他機構合作，但在改革宗論壇，我們做著一件非常獨特且具體的事情。對於那些長期關注我們的朋友們，你們知道我們的心意所在。
我們知道，你們也知道我們所關心的。我們渴望提供這些資料，並幫助每個人在基督裏成長成熟。這其中一部分工作包括幫助他們理解改革宗傳統，當然也包括理解福音——耶穌在《舊約》和《新約》中啟示的橫跨兩約的福音。
耶穌是整本聖經的精髓所在。同時，我們也幫助他們理解我們豐富的傳統。我們認為，救贖歷史神學家，例如魏司堅（Geehardus Vos）、哥尼流·范泰爾（Cornelius Van Til）等人的著作，最能體現這一傳統。當然，他們並非唯一，但我們認為他們是傑出的代表。
因此，我們今天聚焦在《信仰的辯護》。原因之一是，我們認為這是對福音及其辯護方式、如何向他人傳達的全面而成熟的理解的核心所在。如果你對此感興趣，請訪問 reformforum.org/donate；如果你想與我、我的同事雷恩·諾亞（Ryan Noah）或我們中的任何一位交流，也請訪問該網站。你可以透過 reformedforum.org/contact 上的聯絡表單與我們聯絡。我們衷心感謝大家的支持、關注、禱告和鼓勵。我們期待在未來的許多年裏繼續做這件事。
再次強調，沒有大家的幫助，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我就說到這裏。非常感謝大家。
我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感到無比榮幸和蒙福。弟兄們，讓我們翻到《信仰的辯護》的第73頁（我想應該是那裏）。我相信我們這裏都有這本書的初版。
基督教行為哲學（The Christian Philosophy of Behavior）
我們現在正在討論基督徒行為哲學這一章。我本不該感到驚訝，但我們越深入研究范泰爾，就越覺得他遙遙領先於時代，領先當代潮流50、60甚至70年，對吧？他一直在談論這些，然而今天我們仍然發現改革宗神學家們在處理許多相同的問題。
這幾乎就像人們一開始就無法理解范泰爾，或者根本沒讀過他的著作。我不知道。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但在第一版第73頁，我們讀到一個章節。它的副標題是d. 羅馬天主教。（譯按：1967年第三版，56頁， 第IV章。）今天我們要討論的是羅馬天主教和福音派對罪的教義及其對我們思想和意識的影響的不同理解。
我把麥克風交給卡爾頓，請你先開始今天的課程，弟兄。
卡爾頓：謝謝，蒂姆。聽到改革宗論壇在世界各地的工作，真是令人鼓舞。順便說一句，看到這種初始的工作在全球範圍內複製，真是令人著迷。這真的很有意思。好了，各位，很高興回來。我們現在在《信仰的辯護》的第四章。
讓我提醒一下聽眾，我們目前在本書第一部分的內容。范泰爾首先以最基本的威斯敏斯特神學為基礎，展開了他的思想結構。然後，他開始嘗試將這種神學與他所處的更廣闊的哲學世界聯繫起來。
因此，他深入研究了基督教實在論、基督教知識論，以及現在討論的基督教行為或倫理哲學。范泰爾實際上是在探討標準哲學研究的三個分支：實在的本質、知識的本質和倫理的本質（譯按：即本體論、知識論、倫理學）。正如卡姆登所說，我們現在正處於范泰爾對基督教行為哲學的研究之中。
我記得上次我們見面時，我們討論了范泰爾是如何在他對創造者-受造物之間的區分（creator-creature distinction）和基督教認識論的理解基礎上進行拓展的。我當時還用這個問題糾纏萊恩，說這樣的討論會不會太重複了？萊恩就用愛心責備我說，這就是范泰爾的天才之處，一切都整合在一起。
所以我把這責備銘記在心，上次我們進行了一次深入的討論。那麼，到目前為止，范泰爾都說了些什麼呢？簡而言之，他說有一位上帝，祂是無限的、絕對的、三一的存有，祂是自足的，祂以祂至高無上的意志創造了萬物，包括按照祂的形象創造的人類。
祂設計人類，使其思考具有「接受性重構」（receptively reconstructive）的能力（譯按：第三版，53頁）。這種思維上的「接受性重構」其實是一種比較專業的說法，意思是說，人類被設計成在與萬物、上帝、自身以及周圍世界相關的方方面面，都按照上帝的思想去思考（to think God’s thoughts after him）。此外，既然上帝是絕對三一的存有，並且按照祂的形象創造了人類，范泰爾認為，如果沒有對上帝的知識，人類就不可能存在。
換句話說，從積極角度來看，人作為理性受造生物在上帝面前存在，意味著他從誕生之初就擁有對上帝的知識。他一旦理解和認識自己，一旦感悟到周圍的世界，甚至一旦呼吸，上帝的知識就已銘刻在他的心中。
問題在於，無論在知識還是在行為方面，人如今都已經墮落了。人只是有限的受造物，蒙上帝呼召，要帶著上帝栽種在他心中的知識去按照上帝的思想去思考，但他如今墮落了。那麼，他如何處理這被栽種的知識呢？他以不義壓制它，他對上帝所創造或所說的一切的第一個主動本能反應就是拒絕它，並陷入某種程度的罪惡偶像崇拜。
那麼，所有這些關於墮落前後基督教的理解與倫理有何關聯呢？在墮落之前，人受造是為了效法上帝的旨意，包括人類行為的動機、標準和目標。動機是信靠上帝的話。標準是上帝的話語。目標是在一切倫理行為中彰顯上帝的榮耀。墮落之後，人壓制真理和不義，其首要的罪惡本能是偶像崇拜，同樣，墮落之後，人的意志也敗壞了。他不再以榮耀上帝的動機行事。他拒絕承認上帝話語中榮耀上帝的標準。他也不追求在一切倫理行為中榮耀上帝的目標。
然後，福音出現了。范泰爾說，藉著聖靈的大能和上帝的恩典，上帝使人的心復活，使人在原則上恢復了對自身、上帝和世界的正確認識。他仍然需要成聖。他仍然要與內住的罪和殘餘的敗壞作鬥爭。但在原則上，他的心智已經復甦，能夠再次承認在他面前的上帝。他生活，行動，存留，因此他的意識能夠處在一種「接受性的重建」（receptively reconstructive）的狀態。
他能夠再次認識上帝話語的真諦。他可以憑著對上帝兒子的信心而活，並且能夠以合乎倫理的方式追求上帝的榮耀和國度——雖然不是完美的，但會逐步地、在原則上靠著與基督的團契而得到恢復。
好，這便是創造、墮落和救贖的背景，因為它與人的知識論和倫理學有關，而這認識論和倫理學又根植於人的本質，他是上帝的形象，在絕對的、三一的、有位格的上帝面前。
現在，他在第73頁（第三版，56頁）將整個改革宗認信信條與羅馬天主教進行了比較。在談到羅馬天主教之後，他簡要地談到了他所謂的福音派（第三版，58頁）。而這一部分福音派的代表人物是魯益士（C. S. Lewis）。我和萊恩之前討論過，這裏有很多東西可以講，因為形而上學、知識論和倫理學是相互關聯的。有很多東西可以討論，因為我們在討論羅馬天主教時，常常沒有始終將這三個維度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
羅馬天主教：基督教與異教之間的折衷（Half way）
有很多東西可以討論，因為羅馬的某些說法聽起來在直覺上對很多人來說都很有吸引力。所以，我想和大家一起分析范泰爾對羅馬天主教的論述，並試著解釋他這樣說的理由。所以，或許我們可以從他在第73頁的開頭論述開始。
他在第73頁（第三版56頁）「羅馬天主教」一節開頭就指出，「對於本章（基督教行為哲學）討論的問題，羅馬天主教採取的立場介於基督教和異教之間（half way）。」羅馬天主教採取的立場介於基督教和異教之間。這是什麼意思呢？
或許回顧一下傳統神學、古典神學、天特會議神學以及背後的托馬斯主義神學，如何論述人作為受造物，就其理性能力和倫理能力來說，在墮落前的狀態，以及墮落後的狀態，會有所幫助，因為這兩者是緊密相連的。所以，在把討論交給你之前，萊恩，我想先從這裏開始。羅馬天主教採取的立場是介於基督教和異教之間，這可是一個強烈的指控。
聽起來很誇張。讓我們先從羅馬天主教對人作為受造物的理解入手，試著解讀范泰爾所說的「介於基督教和異教之間」究竟是什麼意思。你能否先為我們介紹一下墮落前的人，以及它如何介於基督教和異教之間？
萊恩：不久前，我開設了一門關於范泰爾啟示論、墮落前人類對上帝的自然知識、墮落前上帝的形像以及墮落前行為之約的課程。我在這裏會非常簡要地概述一下，然後我們再深入探討。范泰爾肯定了人類在受造的同時就既有認識上帝的理性能力（a concreated rational capacity to know God），也有在聖約之下自然而然地栽種在他心裏的對上帝的知識（naturally implanted knowledge of God that exists under covenant）。
所以從一開始，亞當作為上帝的形象，不僅透過「內在神聖感/對神的感知」（sensus divinitatis）認識上帝，不僅擁有栽種在他心裏的自然知識（他可以從那裏開始進行推論），而且在他受造的那一刻，就聽見了上帝直接對他說的話。因此，他擁有認識上帝的自然能力，擁有栽種在他心裏的、基於聖約的關於上帝的自然知識，以及上帝特殊的話語啟示。這就是范泰爾所理解的基督教。在這裏所謂的「密碼語言」（Code language），也就是基督教本身的「語言」——基督教的本來面貌。這正是你剛才在前五分鐘精彩總結的內容。
與之相反，阿奎那非常清楚地教導我們，上帝給了亞當一種自然能力，他稱之為理性的內在之光。但是，他不認為人在受造的同時就擁有自然植入的關於上帝的知識。這是第一點。我們已經看到這是對基督教的偏離，基督教的片面性，基督教的衰落，以及向異教的轉變。
其次，阿奎那認為，在墮落之前，理性並不需要特殊啟示就能正常運作。它本身就具有一種內在的、相對自主的能力，能夠處理可感官的對象，透過推理獲得知識，最終達致對上帝的自然知識。然而，理性並不需要從一開始就接受特殊啟示，才能在上帝面前正常且忠實地運作。
因此，在這兩個主要方面——剝奪了亞當與生俱來的栽種在他心裏的對上帝的認識，並將他與生俱來的能力與墮落之前的特殊啟示的必要性割裂開來——我認為范泰爾會說，在這兩個主要方面，你就是在走向異教。因為異教會肯定什麼呢？肯定某種形式的自然能力，他們會否認與生俱來的對上帝的認識，並否認墮落之前特殊啟示的必要性。
所以我認為范泰爾想要表達的是，托馬斯對自然能力和自然而然產生的知識以及特殊啟示的必要性的理解，還未達到一種完全而全面的改革宗的理解。他終究無法把我們帶到那個地步。
卡爾頓：好的，讓我稍微探究一下你剛才說的話。
萊恩：抱歉，我說的比我預想的還要長。
卡爾頓：不，其實很短，老兄。肯定比我之前說的短多了。好的，你的意思是，根據聖經，人是按照上帝的形像受造的，天生就被栽種了對上帝的知識，並且上帝還賜予了特殊啟示來補充這種天生的、栽種在心裏的知識。並不是說特殊啟示栽種了這種對上帝的知識，而是說，由於人的受造，他本身就擁有對上帝的知識，然後，特殊啟示和聖約作為這一具體情境中一種不可分割的特色臨到他。這樣說對嗎？
萊恩：是的，而且是以不證自明，絕對權威的方式臨到祂。是的。
卡爾頓：首先，我只是想打趣地問一下，不是批評，只是想弄清楚。你說托馬斯否認人天生就擁有被栽種在心裏的對上帝的知識，但他肯定在人這邊，在他受造的同時，就具有能夠認識上帝的能力。對嗎？
萊恩：是的。
卡爾頓：我們不會說這種能力是「獨立自主的」（autonomous），如果我理解有誤請指正，阿奎那並非否認上帝本身是這種能力的來源。
萊恩：哦，當然。
卡爾頓：換句話說，我們並不是說托馬斯否定了上帝賦予人類作為理性存有者所擁有的裝備的作為。我們想要指出的是，托馬斯肯定的是，對上帝的知識是人類在推理過程中，當他運用這種能力並結合其在時間中獲得的自然經驗後所達致的知識。因此，對上帝的知識並非以一種具體的預設方式運作，從而促成了這種知識的可能性，而是上帝賦予了人類運用理性的能力，使得人類在正確運用這種理性能力之後，最終達致了對上帝的認識。這有很大的區別。
萊恩：沒錯。這就是折衷立場。托馬斯明確指出，這種內在之光是上帝在創造的特殊工作中所賜予的禮物。它並非中立的數據，也不是自然演化而來或具有其他任何離奇性質的東西。
所以他在這方面立場非常堅定。這是他在原則上與異教劃清界線的一種方式。但問題在於，對范泰爾而言，理性的賜與，以及那與理性不可分割、從擁有意識的第一個瞬間就被栽種的對上帝的認識，兩者是緊密相連的；而這正是托馬斯所否認的。因為托馬斯所承認的，是一種作為上帝形象固有的內在屬性、由上帝主權所賜的理性。然而，在他的體系中，托馬斯卻保留了對上帝的認識，並將它暫時懸置在人類理性運作的框架之上。
卡爾頓：這不就是異教的層面嗎？
萊恩：這的確是異教的層面。因為在加爾文主義和改革宗神學中，對上帝的知識是上帝所賜與的，然而在托馬斯的體系裏，對上帝的天然知識是透過行為獲得的。這正是異教的一面，它與傳統的羅馬天主教如此自然地交會。
自然啟示與特殊啟示的關係
卡爾頓：太棒了。好的，第二個打趣的問題。你說過，根據聖經/改革宗的理解，人受造之後，自然而然地擁有了栽種在心裏的對於上帝的知識，而這種知識與聖約中的特殊啟示密不可分地協調一致，對嗎？因此，人的理性在墮落之前就從未被設計成可以脫離特殊啟示而獨立運作。你的意思是否是，如果沒有特殊啟示，正對著屬血氣之人（natural man）的普遍啟示就無法傳達給人，或對人產生影響嗎？你說人的理性並非被設計成要將普遍啟示和特殊啟示分開，但你的意思是，除非特殊啟示出現，否則普遍啟示就無法發揮作用或沉默不語呢？
萊恩：我絕對不會這麼說，因為這隱含著巴特的觀點，即特殊啟示在完全沉默的自然背景下擁有自己的運作領域。這是巴特的觀點。而且，我最近也聽到有人將其曲解為范泰爾的觀點，我想這並非直接的曲解。我並不十分確定是否這樣。
但我認為我們想要表達的觀點，而范泰爾對此闡述得非常精彩的是，我曾在一個模組中講授過這個主題，具體時間記不清了，大概兩年前吧。范泰爾有一篇關於自然與聖經的精彩文章，他將權威性、必然性、清晰性和完備性這四個範疇同時應用在特殊啟示（例如盟約的啟示條款）和自然啟示（例如上帝形象的賜與和栽種的關於上帝的自然知識）上。他認為兩者都是啟示的「形式」，而且都具有權威性、必然性、完備性和清晰性這四個特徵。
所以，我認為對於你提出的問題，答案是：我們永遠不應該讓自然沉默不語。因為那樣實際上更接近巴特的觀點，也更接近阿奎那的觀點，即自然知識並非上帝形象的固有屬性，而是形象佩帶者透過理性思考所獲得的。
卡爾頓：是的，這很有幫助，因為我最近確實聽過，具體細節就不贅述了，但基本上提出的兩種觀點是：除非特殊啟示提供某種中介機制，使自然得到光照，否則自然本身是沉默的。
卡姆登：彷彿它激活了自然。
卡爾頓：再說一遍，它激活了自然。這不是我們說的意思。
卡姆登：這就好比你用星形膠水之類的東西，塗上膠水後，還得噴活化劑。不噴活化劑，膠水就黏不住。但這不是范泰爾的自然啟示論。我們就這麼說吧。
卡爾頓：不，不是這樣的。
卡姆登：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二位，這可能對其他人有用。我覺得很相關。如果不是，我們就刪掉它或繼續往下看，但讓我們先來討論一下行為之約的具體問題。范泰爾非常明確地指出，行為之約是對順服的根本考驗。但我只想向聽眾或觀眾提出一個問題：如果不是上帝親自說話或特別啟示，亞當能否自行推導出行為之約？我認為是個很荒謬的問題。上帝的命令，就本質來說，就絕不是亞當能夠透過自然科學研究推導出來的。絕對不可能。它是對順服的根本考驗：你是否會因為上帝如此吩咐就順服祂？而不是因為你理性地推論出這是正確的做法。我認為你根本不會想到要得出這樣的結論。我認為這是一個有趣的思想實驗，從神學的角度來看，它有助於我們理解兩個啟示之間的關係。
萊恩：聖約不能從自然之書中解讀出來。因為它是上帝自願俯就而做出的特殊護理。不，卡姆登，我覺得這超級有幫助，而且我認為很多人對這個問題感到困惑。所以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有用的觀察。
卡爾頓：因此，我們都認同普遍啟示就像一塊巨大的IMAX螢幕，為受造之人呈現，是人無法逃避的。它包含著栽種在人心中的對上帝的知識，而非單純的認知能力，而這種知識與特殊啟示是上帝精心設計的，彼此協調，使人知道在與上帝立的盟約中該如何行事才能討上帝喜悅。這與…
萊恩：如果有人需要相關參考資料，我希望我的記憶沒有出錯，在《福音與普遍恩典》（Common Grace & the Gospel）的原始版本（未經任何人註釋或編輯）第69頁左右，范泰爾明確引用了魏司堅關於墮落前人類的聖經神學觀點，即人類作為上帝形象的佩戴者，天生就認識上帝，並直接、立即面對上帝實在的話語啟示。以上只是補充說明。
卡爾頓：非常好。我認為另一個需要澄清的地方是，當我們說人天生就認識上帝時，我們指的是栽種在人心裏的對上帝的知識，而不是人單單憑著自身的能力（that bare capacity）所達致的對上帝的認識。這一點至關重要，尤其是在討論墮落之後的人時。因為根據我們對羅馬書第一章的解讀，我們可以肯定，墮落之後的人仍然憑藉著栽種在心裏的知識認識上帝。然而，無論他擁有怎樣的理性能力，當他運用這種能力時，都會陷入偶像崇拜之中。他壓抑著自己知道的真理，而他不知道，也就是說，當他試圖正面地表達對上帝的認識時，他並不承認，像他應該承認的那樣，正在壓抑這種對上帝的知識。
所以，要簡單地問「墮落之後的人是否認識上帝」，我們需要更深入地探究，你必須深入探究！我們究竟是在討論栽種在人心中、但他以不義積極壓制的那種知識，還是在討論人所聲稱承認的，脫離了基督的重生的那種知識——後者是一種錯誤的自然神學。
好的，讓我們回到阿奎那關於墮落後的人的論述。如果墮落後的人擁有理性能力獲得對上帝的知識，那麼我們尚未區分——我希望我們能深入探討這一點——人的自然終點和超自然終點。在墮落之前，在沒有上帝恩典的情況下，人對上帝的認識究竟是怎樣的？而透過上帝恩典的注入而得到完善的對上帝的認識又是怎樣的呢？
不過，我們這裏只先討論墮落後的人，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它與范泰爾的論述息息相關。范泰爾認為，阿奎那肯定了人類擁有理性能力，能夠運用經驗數據得出適當的倫理終點或目標，並運用理性能力制定實現這些目標的恰當手段。他將自然法（natural law）描述為人類內在的一種趨善避惡的傾向。而人類能夠按照這種自然傾向行事，並憑直覺掌握某些善，某些本身就值得追求的道德目標，例如自我保存、繁衍後代和追求真理。從這些源自人類經驗的直覺目標出發，人類可以訂定所謂的自然法準則（the precepts of natural law）。我剛才列舉了其中幾條。
自然法的第一條也是最基本的準則是：善應當追求，惡應當避免。當我們進一步闡釋這條準則的涵義時，就會引出自然法的另一個準則：應當保護生命，並防堵生命中的障礙。我認為阿奎那在這裏引用了亞里斯多德關於靈魂的概念，即我們應該保存生命是基於靈魂的滋養能力（nutritive faculty of the soul），也就是基於靈魂的活力、生命維度，以及它對生命和存在的追求。
另一個準則是，我們應當繁衍後代並教育子孫。這根植於靈魂的感性能力，基於靈魂對感官滿足的內在驅動力。此外，還有一條基於靈魂理性能力的自然法準則：我們應當追求知識，並生活在社群中。
這些是自然法的基本準則，對於脫離基督世代的墮落人類而言，這些原則仍然是適用的。透過對所有這些實際目標的正確反思，我們可以建構出一個秩序井然、繁榮昌盛的人類社會的各種條件。
這種自然法哲學只有在羅馬天主教的理解下才有可能成立，因為人類的墮落程度遠不及改革宗所認為的那麼深重。人類能夠運用其理性能力，能夠審視人類經驗的資料。人類能夠推理出這些自然法則的準則，而且其理性足夠健全，能夠尋求實現這些目標的正確途徑。這與全然墮落的理解截然不同，後者認為人的本能、行為和思想、意志的結論都與罪緊緊綁在一起。
當然，我們不是說，上帝沒有透過普遍恩典來約束這種衝動。我們不是說，非基督徒實際上不會生育和教育子女，或他們絲毫不關心真理，或他們無法辨別邪惡。但我們想說的是，若不與基督聯合和相交，所有這些領悟或追求都與罪緊緊綁在一起。
我們不認同人擁有無限的理性能力，能夠在不順服基督主權的情況下，發展出一個秩序井然的社會，並創造人類繁榮發展的各種條件。我認為范泰爾不僅在羅馬天主教和托馬斯神學的知識論層面，在倫理層面也指出了這一點。好的，萊恩，我的問題來了。
托馬斯神學中受造之人的自然目的與超自然目的
在開始錄製節目之前，我和你談到了…我們討論了托馬斯神學中受造之人的自然目的與超自然目的。我一直在談論自然法的準則，我希望聽眾明白，這一切都與人的自然能力息息相關。然而在托馬斯神學的殿堂裏，還有另一個截然不同的領域，那就是神學的超自然目的。或者稍微改變一下比喻，他認為人擁有理性能力，但人頭頂上卻有一道玻璃天花板，而憑藉上帝充滿恩典的運作，人能夠突破這道天花板。而這很大程度上與托馬斯的形上學密切相關。
所以，您能否在不重新講解阿奎那課程的情況下，簡要概述一下「參與」（participation）的形而上學，是如何作為人類受造和墮落的理性能力的理論背景，並描述一下人類理性與道德活動所面臨的「玻璃天花板」，以及如何突破這層天花板，以達到更高層次的理性與道德活動？
萊恩：當然。關於你提到的托馬斯對罪和全然墮落的看法，我這裏就不引用我之前為《改革宗論壇》撰寫的「自然神學」文章中的那段話了。托馬斯非常明確地指出，罪並不會從根本上腐蝕和奴役人的意志。罪「削弱」的是天性/自然中的善，而不是奴役天性/自然本身。
但針對你提到的，我認為我們必須認真思考。托馬斯在《神學大全》第一卷， 第93問的第四條回答中，非常明確地闡述了上帝的形象、「參與」的教義，以及在超出自然知識之外的對上帝的認識。他說，上帝的形象在人類身上有三個層面。首先，人在本性上具有理解上帝、愛上帝的自然稟賦（aptitude），這種稟賦存在於人類共有的心智本質之中。其次，人實際是認識上帝、愛上帝——儘管是不完美地；在這個層面上，上帝的形象是與恩典相符的。第三，人完全地認識上帝並且愛上帝；在這個層次上，這種知識表現為榮耀的樣式。因此，有本性之光、恩典之光、榮耀之光。並且，作為上帝形象佩帶者的人，乃是按照本性、恩典和榮耀，在上帝裏面有三重的、遞進式的參與。我簡要地概括一下。
在本性裏，我們具體地參與聖子的位格屬性──知識，以及聖靈的位格屬性──自由或愛。作為上帝形象的佩帶者，我們天生就具備認識上帝的稟賦，以聖子為模式，藉著聖靈的發出。這種自然的知識是間接的，是從受造的果效推理出上帝，作為自然的目標。愛上帝的天然稟賦也以類似的方式以聖靈為模式。
但關鍵在於：對上帝的超自然知識，是智力和意志在本體論上超越自身，以獲得對父神本質的直接而無中介的認識和對父神的愛——關於父神的知識，以聖子為模式，藉著聖靈的發出；對聖父的愛，以聖靈為模式，藉著聖靈的發出。在聖靈的發出中，存在著對上帝本質直接而無中介的領悟。這首先發生在聖子作為對父神的知識而受生之時。其次發生在聖靈作為父神的愛與自由而發出的那一瞬間，以及聖子回歸之時。
對托馬斯來說，作為上帝形象的受造物，作為理性受造物，其與生俱來的認識上帝和愛上帝的稟賦，是藉著聖靈的發出，參與上帝的最低層次。這是人最基本的自然能力。恩典，然後是榮耀，帶來了什麼呢？是打破那層玻璃天花板。你不再需要透過感官對象間接地推理出上帝，也不再撞上那層玻璃天花板。你被傳送穿過那層玻璃天花板，如同聖子認識上帝的本質那樣認識上帝，如同聖靈認識上帝的本質那樣愛上帝。
因此，對托馬斯來說，受造物在墮落之前之所以需要恩典，其全部原因（范泰爾也談到這一點）就是為了讓自然知識能夠被超自然知識所超越，自然的愛能夠被超自然的愛所超越。而超自然的愛，則源自於受造物在本體論上超越了單純的自然能力，藉著對上帝的直接認識，對上帝直接的愛，從而能夠用理性直接領悟上帝的本質，用意志直接愛上帝。這只是課程的預覽，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可以在 YouTube 上收聽。
卡姆登：是的，還有網站。所有內容都在那裏，reformforum.org/courses。
卡爾頓：所以，是的，你的意思是，我們之前所說的一切——關於人類在墮落前憑其自然能力能夠達到的對上帝的知識；以及我所說的的一切——關於墮落的人類在墮落後仍然有能力構建自然法的規範，以維持穩定的人類繁榮——這一切都需要放在托馬斯的人論中一個更廣闊、更深層刻的形而上學工程（metaphysical project）之中。人在這項工程中擁有一種能夠參與上帝的存有的上升軌跡，使他不僅能夠按照甚至在墮落後仍然保留的能力，以間接的方式實現認識上帝、愛上帝的自然能力，而且在甚至墮落之前，以及在墮落之後，藉著上帝在形而上學層面所加添的恩典，他能夠突破理性與自然限制的「天花板」，進入對上帝的超自然知識、對上帝超自然的愛的領域，更深入地參與上帝的存有，直到他最終藉著恩典之旅，藉著注入的恩典——至少在墮落之後，抵達「榮福直觀」（beatific vision）的時刻。在墮落之前，他原本已經擁有這種能力，但他失去了它；墮落之後，他終於抵達那一時刻，那時，他會認識上帝、愛上帝，如同聖子認識聖父，聖靈是他們之間愛的紐帶。他得以窺見三位一體上帝的「發出」（processions；或譯為「遊行隊伍」），因他已經抵達，他已經抵達，他已經抵達了。
萊恩：這就是「新內部者運動」（new insider movement），對嗎？你現在超越了受造物的局限，而那種在聖靈的發出中所成就的真福（the actual processional beatitude）——也就是聖子對聖父本質的直接認識，以及聖靈在聖子裏面對聖父本質直接的愛——也就是——如今被複製到受造物身上，因為受造物被提升，超越了那種推理性的、藉著中介得來的對上帝的自然知識。我認為這是當今某些更正教徒試圖理解托馬斯時很容易忽略的宏觀圖像。他對自然的教義不可避免地會走向這個方向。因為它在結構上是有機地彼此連結在一起的。
卡爾頓：范泰爾在第73頁（第三版，56頁）說，「按照托馬斯的說法，墮落的人與伊甸園中的亞當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他說，雖然罪人比亞當需要更多恩典來完成更多的事，但並不是在同一件事上需要更多的恩典（while the sinner needs grace for more things than did Adam he does not need grace more）。」我認為他這段話非常精闢，因為在托馬斯的神學中，墮落的人與伊甸園中的亞當確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是的，他身患疾病，但他仍然能夠在自然界中作許多有益的事。他仍然能夠運用理性。他仍然能夠間接地獲得關於上帝的正確知識。他仍然能夠遵循自然法則，遵循自然法的道德準則。但就像伊甸園中的亞當一樣，無論是在墮落之前還是在墮落之後，如果他想要突破那層「玻璃天花板」，他都需要額外的恩典作為火箭助推器。
因此，范泰爾相當罕見地直接引用了《神學大全》第二部分第二節的內容，他引用了托馬斯的話。范泰爾是這樣說的：「托馬斯以略微不同的方式說到：『因此，在完美本性的狀態下，人至因一個理由需要一種白白賜下的力量，一種額外加在自然力量之上的能力，那就是為了行善並渴望超自然的善。但在本性敗壞的狀態下，人則因兩個理由需要這樣的恩典：一是為了得醫治，二是為了履行那些屬於超自然的德行、且具有功德的行為。除此之外，無論處於哪一種狀態，人都需要上帝的幫助，才能被感動而行善。』」以上這一整段，都引自托馬斯·阿奎那。
我查閱了更完整的引文，因為當托馬斯說人在墮落之後「為了得醫治」而需要恩典時，你可能會想，嗯，罪有其正當的類別。托馬斯的意思可能是，人是完全敗壞的，作任何善事都絕對需要恩典。但實際上，托馬斯的意思不是這樣。在原文中，他是這麼說的：「在正直狀態（state of integrity）下，就其行動能力的充分性而言，人憑藉其自然天賦，可以渴望並行出與其本性相稱的善，例如後天習得的德行之善，但卻無法實踐超越性的善，也就是注入德行的善。然而，在本性敗壞的狀態下，人連其本性所能做到的程度都達不到，以致無法憑藉本身的自然能力去實現這些善。」但是，請聽下面這一段：「然鵝，由於人的本性並未因罪而全然敗壞，以至於被剝奪一切自然之善，所以，即便在人性敗壞的狀態下，人仍然能憑藉其自然天賦，行出一些特定的善，例如建造房屋、種植葡萄園等等。然而，人的本性無法完成一切屬於其本性的善，以致在任何方面都沒有虧欠。正如一個病人能夠靠自己做出某些動作，但除非借助藥物的幫助，否則就無法得醫治，無法像健康的人那樣完全行動自如。因此，在完美本性的狀態下，人只因一個理由需要一種白白賜下的力量，一種額外加在自然力量之上的能力，那就是為了行善並渴望超自然的善。但在本性敗壞的狀態下，人則因兩個理由需要這樣的恩典：一是為了得醫治，二是為了履行那些屬於超自然的德行、且具有功德的行為。除此之外，無論處於哪一種狀態，人都需要上帝的幫助，才能被感動而行善。」這是范泰爾引用的一段話。所以……
萊恩：這是非常驚人的。
卡爾頓：我認為這非常重要，要將我們先前關於人類本性的能力的論述置於本性/自然領域，置於這種形而上學的「參與」，以及人類透過恩典的注入而超越玻璃天花板，認識上帝並且愛上帝（如同上帝認識自己並愛自己）的上升軌跡之中，這一點至關重要。如果我們忽略了這一點，我們就只是各取所好地去解讀托馬斯，以一種原子式的方式解讀他，而不是在他所說的一切的整體脈絡中，以充分的理解來閱讀。
萊恩：是的，卡爾頓，我只想補充兩段引文，以說明托馬斯的教導在羅馬天主教裏是主流。我想讀這兩段引文。第一段，羅伯特‧史密斯（Robert Smith）。我之前引用過他的話，羅馬天主教會的教義是這樣說的，而這段話正好呼應了你剛才引用的阿奎那的話：「亞當的確因罪失去了他所有的超自然恩賜，但他作為人所擁有的本性卻絲毫未減。因此，他傳給子孫的人性也是完美而良善的，其中沒有任何天生的缺陷、污穢或暴力傾向，而這些是可以被視為罪的直接結果的。」引文結束。
那麼，他到底想表達什麼呢？即亞當因墮落而變得軟弱，需要醫治的恩典，但他並未被罪奴役，需要神恩獨作的重生（monogistic regeneration）。
第二段引言來自貝拉明（Bellarmine）：「墮落之後的人的狀態與自然純潔狀態下的人的狀態並無二致，正如一個原本赤身裸體的人與一個曾經穿著衣服後來被剝去衣服的人並無二致一樣，人性也從未處於任何更低等的狀態。
這正是托馬斯在這裏所說的。我認為要記得的非常重要的一點是，不僅他關於上帝形象的教義與我們的不同，不僅他關於參與的形而上學教義也與我們不同，而且他關於罪的教義更是與我們相去甚遠。因此，在墮落之後談論自然理性與自然法的「能力」，實際上就等於否定了全然敗壞的教義。
卡爾頓：好了，各位，因為在改革宗論壇，我們力求走在時代前沿，緊跟著文化潮流。我想你們可能都看到教宗方濟各了。你們可能都看到了教宗方濟各在《60分鐘》節目中接受諾拉·奧唐納（Norah O’Donnell）的採訪，這次採訪在上週引起了廣泛關注，因為在採訪的最後，他說，人基本上是善的。他說，雖然有些人是惡棍和罪人，但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善良的。這引起了一場「火風暴」（firestorm），尤其來自福音派人士，他們引用了耶利米書17章9節和羅馬書3章10節，我是指，「人心比萬物都詭詐，壞到極處」；「沒有義人，連一個也沒有」。我認為，在基督教界，尤其是在改革宗界，很少有媒體關注到方濟各言論的這一層面。
我聽過的一個播客節目「改革宗倡議」（Reformanda Initiative）的朋友們也做了一期關於方濟各言論的播客。他們說，其中一個很有幫助的觀點是，方濟各非常擅長既運用傳統語言，也運用梵二後的現代語言來談論神學。所以，他一會兒聽起來保守，一會兒又顯得自由，這都是羅馬天主教包容一切思想的本質。因此，方濟各更傾向於現代主義的觀念，他非常有力地談到人類基本上是善良的，但他並沒有背叛羅馬神學的深層結構。他說話的口音或許是現代口音，但實質上並沒有偏離我們現在討論的內容。從托馬斯·阿奎那關於墮落後人類的理性能力和僅僅是生病的論述。
今天早上，我知道這不是托馬斯·阿奎那的觀點，但這是一位當代羅馬天主教的聲音。你們知道巴倫主教是誰嗎？羅伯特·巴倫（Robert Barron），沒錯。
卡姆登：有些人認為他會成為下一任教宗。
卡爾頓：哦，真的嗎？
卡姆登：我聽說的，我和一些天主教徒聊過，他們希望如此。
卡爾頓：我基本上把他看作是羅馬天主教的「史鮑爾」（RC Sproul）。就像一位普及者，一位優秀的溝通者。我可以給你們讀他昨天就教皇（方濟各）在《60分鐘》節目中接受採訪之後所發表的一系列推文嗎？這太精彩了。
萊恩：當然可以。請。
卡爾頓：他（Robert Barron）是這麼說的：「我一直很關注教宗方濟各在最近一次訪談中宣稱我們人類本質上是善良的，由此引發的爭議。教宗的聲明及其引發的爭議將我們帶回16世紀，回到天主教徒和更正教徒之間關於神學人論的那場曠日持久的爭論。簡而言之，像馬丁路德和約翰加爾文這樣的更正教徒持有「全然敗壞」的人論觀點，認為人類在救贖方面是徹底絕望的，完全需要一位救主。路德甚至用「意志的束縛」而非「意志的自由」來描述人類。這種方法的優點在於，它明確地表明了我們對救主的需要，並抵制了所有形式的伯拉糾主義。」
（我（卡爾頓）還要補充一點，它也維護了聖經關於罪以及人類在絕對三位一體的上帝面前盟約性的存在的教義的完整性。）
但他接著說：「天主教會在天特大公會議上正式回應了這個挑戰。我相信，許多天主教徒在閱讀他們的會議聲明時，會驚訝於他們如此強烈地贊同改教者們的觀點。天特大公會議確實教導說，由於原罪和本罪的影響，我們人類無力自救。我們失去了本應屬於我們的聖潔和公義。」
好了，停一下，要這樣解讀：我們失去了「額外附加的恩賜」（donum superadditum）。
萊恩：再見了，「恩賜」（donum）。
「我們的思想、意志和自由都受到如此嚴重的損害，以至於我們絕對需要一位救主。」這是關鍵的一句話：「差別在於，天特大公會議並不堅持全然墮落的人論，而是教導說，我們基本的屬靈能力仍然完好無損，事實上，這為恩典提供了立足之地。當教宗說，我們「本質上都是良善的」，在我看來，他的意思正是如此。他絕非暗示我們不需要救主。」
因此，巴倫的意思是，（改教家和天主教的）差異在於天特會議並不持守全然敗壞的觀點，而是教導我們基本的靈性能力依然完好無損，這賦予了恩典——「立足之地」（something to build on）——一個可以繼續建造的基礎。恩典的注入能讓你突破「玻璃天花板」，進入受造物所能達到的最充分參與的境界。
萊恩：因為罪只會使人失去「超自然的恩賜」。
卡爾頓：沒錯。
萊恩：使人性在根本上保持完好無損。
卡爾頓：使人性變得軟弱，生病了，是的。這就像我們都感染了新冠病毒，但有些人還可以繼續工作。有些人可能受新冠病毒的影響更嚴重一些，但我們本質上都只是生病了，而不是死了（譯按：如聖經所說，我們是「死在罪惡過犯中」）。
卡姆登：然後，聖禮就能恢復我們在墮落時失去的恩典。在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之後，上帝的恩典不再僅僅透過七件正式的聖禮，而是透過整個世界傳遞。所以，你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得救。（譯按：這是天主教的教導）
卡爾頓：沒錯。因為你作為一個人，其存在本身就預示著你能夠從這個世界獲得恩典。我知道我們的時間快到了，但我們也得談談福音派，對吧？
萊恩：我們得先從基本概念講起，是的。
卡爾頓：好的。現在是時候討論了嗎？我們可以繼續嗎？
卡姆登：請說。
福音派和C. S. 魯益士的觀點
福音派在第75頁（第三版，58頁）。范泰爾首先指出，「福音派更正教徒經常持有與羅馬天主教類似的立場。最近，我們提到了C·S·魯益士的例子。和羅馬天主教一樣，魯益士首先混淆了形而上學和倫理學的概念。」
好的。萊恩，如果我們只是探討基本問題，魯益士是如何混淆形而上學和倫理學的呢？
萊恩：這是相當驚人的。在第75頁（第三版，58頁），就在e. 福音派觀點的下方，范泰爾指出魯益士從根本上誤解了三位一體的教義。范泰爾說到，「為了證明三位一體教義實際的意義」，他引用魯益士的一句話說「『整個舞蹈，或者說，整個舞蹈或戲劇或模式，即三位格生命的模式，都將在我們每個人身上上演；換句話說，我們每個人都必須進入那個模式，在那場舞蹈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魯益士是什麼意思呢？范泰爾說（魯益士的意思是）：「基督教的目的就是將人的『生命』（Bios）或自然生命提升到「生命」（Zoe），即非受造的生命裏。在道成肉身裏，我們已經看到這是如何實現的，在祂裏面，『有一個人，從祂母親那裏獲得的受造生命，完全而完美地轉化為上帝所生的生命。』」
現在讓我們再回到魯益士。然後，范泰爾再度引用魯益士的話：「『那麼，祂對人類全體（或整個人類）究竟帶來了什麼改變呢？那就是：成為上帝的兒子，從受造之物轉化為上帝所生的，從短暫的生物生命過渡到永恆的屬靈生命，這一切都由祂替我們完成了。』」
現在，如果你聽過我關於托馬斯·阿奎那的講座，你會發現這件事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於，托馬斯·阿奎那一再反覆明確地指出，在道成肉身中、在與上帝聯合的恩典中、在習性恩典的賜予中，對神聖位格內在發出（divine processions）的參與，乃是在耶穌所取的人性上得到了最完美的實現。祂立刻被神化，祂的人性也立刻參與到聖子在永恆發出中所擁有的那種知識之中。魯益士以一種極其直爽的方式闡述了這一點，我希望這能給聽眾帶來震撼。
然後，在這一切之後，范泰爾又補充到——這是范泰爾精彩的旁注：「所有這些在本質上都與托馬斯·阿奎那的立場相似，後者強調人是藉著恩典得以參與神性。」正如我之前所說，參與那「出與返」（exitus – reditus）的神聖發出（processions）——在作為「知識」的聖子和作為「愛」的聖靈之中。這種說法是一種粗魯而不受審核的陳述，正是范泰爾所深深擔憂的那種天主教。而這種天主教正是你在托馬斯著作中所看到的。真是令人震驚。
我還要補充一點。當你試圖在講道中引用C. S. 魯益士的話，並把他塑造成正統教義的代表，一個擁有深刻洞見、絕對可靠的神學家時，請記住這一點，這樣做問題非常嚴重。而卡爾頓，你也指出了魯益士說的另一點，范泰爾在引用《返璞歸真》（Mere Christianity）時遺漏了。
卡爾頓：是的。范泰爾引用的這些話，是在他的書中「超越位格」（Beyond Personality）這一卷（譯按：Book IV），他討論了神聖三位一體的本質。「超越位格」是《返璞歸真》一書中的一個章節標題（譯按：Book IV的標題；這裏的引文出自卷四，第五章）。
所以我找到了這些引文的原始語境，你剛才引用的那些話，「祂對人類全體究竟帶來了什麼改變呢？」他談到的是耶穌，「祂成為上帝的兒子，從受造之物轉化為上帝所生的，從短暫的生物生命過渡到永恆的屬靈生命，這一切都由祂替我們完成了。」這是之前引用的。而魯益士在《返璞歸真》一書中接下來說的一句話是：「人類原則上已經『得救了』（humanity is already “saved” in principle）」。這裏的「得救」加了引號。「人類原則上已經『得救了』。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支取這份救恩。」
所以，在這裏，他似乎不僅是說（我們談到的是某種籠統的、未經核實的陳述），透過耶穌神化的人性，我們當中有人已經衝破了那層玻璃天花板，而藉著與祂聯合，我們也能進入上帝非受造本性的「平流層」（stratosphere）。然而，在耶穌的位格裏，這已經為全人類發生了，我們只需要將其內化為己用。
所以我就不多作贅述了，讓這段話自己說話。但是，我們在閱讀福音派文獻，特別是C.S.魯益士的作品時，確實需要謹慎。
卡姆登：是的，這一點很重要。魯益士總是被人引用，總是，真是不可思議。沒錯，他不算是最偉大的神學家，但他很會寫小說。但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應該把所有的神學都建立在相同的來源上。
萊恩：是啊，因為如果不謹慎，納尼亞傳奇就會變成「geschichte」（歷史）。而你必須意識到，如果你那麼做，那就不好了，會出問題的。
卡爾頓：我很想把玻璃天花板和本性的局限性，以及穿過衣櫥之間的界限做個類比，但我還是忍住了。兄弟們，我們剛才其實相當帶有論戰性。讓我這樣說吧，我們得到了圓滿的結局。
我們為什麼要這麼作？我們這麼作是因為我們想要高舉三位一體上帝的絕對性，彰顯祂創造之工的真實性，強調人作為人的宗教屬性，揭示墮落的嚴重性，以及祂在福音中所顯明的恩典的榮耀。我們不希望任何異教偶像崇拜的成分，甚至是對人的盲目信任，玷污了基督福音的純潔。
對我來說，歸根結底，這些對話正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我們努力在福音中維護上帝的榮耀，維護我們對救主的迫切需要──不是那種僅僅補充我們天然的能力、把我們提升到更高境界的救主，而是那種能使我們從死裏復活，帶我們進入上帝創造我們時所賦予的榮耀的救主。離開祂，我們就沒有任何盼望，無論是所謂的「超自然」的還是「自然」的，因為萬有的一切都屬於上帝的世界。
這位自有永有的神，這位在萬物中啟示自己的上帝。你或吃或喝，或與主的子民一同敬拜，或在臨終之際，凡事都要在與基督的團契裏，為上帝的榮耀而行。所以，我想以這一點作為結尾：這並非什麼故弄玄虛的論戰，我們並非故意刁難，而是希望透過這些對話和我們想要得到某種澄清，達到更深層的屬靈目標。
萊恩：卡爾頓，你這樣結尾真是恰如其分。我還要補充一點，你剛才說的我完全同意，你說得太好了。我覺得更正教徒聽到我們批評羅馬天主教時，很容易說這只是論戰，說我們只是教條主義者在吹毛求疵等等。卡爾頓，我覺得這正是我要說的，如果不是，請告訴我。
我們真正關心的是純正宗教的純潔性，以及與耶穌基督聯合、相交所帶來的豐盛生命，還有恩典之約——這裏所說的恩典之約，指的是聖經中所教導的，以及我們改革宗信仰標準中所概括的。我們在托馬斯和魯益士的著作中所看到的羅馬天主教特徵，雖然方式各不相同，但它們正在模糊或稀釋這種宗教的純潔性，以及我們改革宗神學的活力。所以，我覺得你表達得非常好，比我表達得更好。我認為我們應該以此作為開頭和結尾。
結語
卡姆登：嗯，聽起來不錯。謝謝大家。這次談話很愉快。我們當然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做，也一定有很多東西值得大家深入探討。關於羅馬天主教的許多資料，已經以各種形式和方式被討論過了。你可以在改革宗論壇（Reformed Forum）找到這些內容，特別是我們的改革宗學院課程。
請造訪 reformedforum.org/courses 查看所有課程。你可以瀏覽完整的課程列表，其中包含連結和註冊方式。你也可以在 YouTube 上觀看這些課程。
當然，我們的網站上還有許多其他資料和資源。例如，斯科特·哈奇（Scott Hatch）最近出版了一本討論范泰爾（Van Til）倫理學的新書，其中包含哥尼流·范泰爾（Cornelius Van Til）著作《基督教有神論倫理學》（Christian Theistic Ethics）的批判版，這是該書首次以這種形式出版。
該批判版是本書的附錄，你可以造訪我們的網站查看。你也可以在亞馬遜和改革宗傳統出版社（Reformation Heritage Books）上找到這本書。無論你想在哪裏購買，我們都很樂意為你提供，我們還有其他書籍可供選擇。
今天早上我的同事告訴我，我們將配合本集節目推出一些范泰爾著作的促銷活動。我目前還沒有全部細節，但應該會在今晚或明天這期節目播出之前上線。你可以造訪 reformedforum.org/store 查看是否有優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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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認為范泰爾（Van Til）的著作是實現這一目標的絕佳途徑。所以，歡迎參觀我們的網站。再次提醒，如果你有能力，請造訪 reformedforum.org/donate 以支持我們。
感謝大家的收聽與收聽，希望下次還能收聽「基督中心」節目。抱歉，我們下次再見！
來自改革宗論壇：Van Til Group #13 — 羅馬天主教與福音派對罪和人類意識的看法，2024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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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馬忤斯之路：聖經神學譯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