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恩賜都到哪裏去了?——為神蹟終止論辯護(葛富恩)


聖靈恩賜都到哪裏去了?
——為神蹟終止論辯護

Where Have All the Spiritual Gifts Gone? A Defense of Cessationism

作者:葛富恩(Richard B. Gaffin, Jr.)

誠之譯自:

《當代宗教改革》雜誌2001年,9/10月號,總第十卷,第5期,20-24頁)

獲授權翻譯 

「神蹟終止論」(Cessationism)這個詞,背負了許多的包袱。它本身是負面的,說明一件不再存在的事,或者是在當前關於聖靈恩賜的辯論中,我們所反對的事 。因此,在一開始,必須討論對於「神蹟終止論者」之觀點的一些錯誤認識。

神蹟終止論不是說上帝的靈,在今天不再以大能的、令人驚奇的方式作工。例如,聖靈使一個死在罪中的人活過來,帶來180度的轉變,行走在上帝的道路,熱心善工;有什麼比這事更偉大、更令人印象深刻,或更神奇呢?正如保羅所說,這涉及到復活的工作,一個(重新)創造的工作(弗二1~10)。這的確非常偉大,令人敬畏!

神蹟終止論也不是說所有的聖靈恩賜在今日的教會中已經終止,不再存在了。在稍後會變得清楚的是,我們所討論的,只是聖靈恩賜其中的幾個;我們並不否認絕大部分的聖靈恩賜今天仍然繼續存在。

有時候有人對我說,「你限制了聖靈的活動(直譯作:你把聖靈放在一個箱子裏了)。」我想到的回答至少有兩點。首先,我會將人這樣的反應謹記在心。在我們從事神學的過程中,任何不當地限制對聖靈工作的期待,都是危險的事。我們絕不可忽略主耶穌在約翰福音三章8節所提到的那無法估算的因素(如同一陣無法預測的風)。任何健全的對聖靈工作的解釋都有一個記號,就是它認知到有些聖靈的工作是我們無法預料的,屬於聖靈奧秘的領域。 其次,聖靈自己「在聖經中說話」(如同威敏思特信仰告白在第一章第10條所說),意思是聖靈把祂自己的活動,放在「一個箱子」裏——或者說,就是按祂自己的主權所作成的一個箱子。聖經讓我們認識的不是一個全然奇怪善變的聖靈。聖靈的確充滿活力熱情,但是,祂也是有秩序的、安靜的靈(林前十四33、40。注意,特別是在屬靈的恩賜上)。一個對教會持續的挑戰是尋求並竭力持守這個滿有秩序的熱力,或者說,有聖靈熱力注入的秩序(ardor-infused order of the Spirit)。

使徒根基的安放

根據尼西亞信經,「聖而公」的教會,也是一個「使徒性」的教會。這是什麼意思呢?什麼是教會的「使徒性」(apostolicity)?在聖靈恩賜的終止上,按聖經回答這個問題,是首要的步驟。在這裏,我們的焦點會放在今天最有爭議的,一些恩賜的終止的問題,即說預言和方言。(譯按:說預言或譯為先知講道。按葛富恩 在《聖靈降臨剖析》一書[66頁]中所定義的,先知講道[說預言]基本上不是解釋一些已存的默示的原文或口述的傳統,它本身就是上帝直接默示的話語。)

在以弗所書第二章的下半(11~22節),保羅如同他在聖經中其他的著作一樣,在這個議題上,盡可能全面地給新約教會提供了一個展望。他使用了一個最受喜愛的教會的比喻(參照彼前二4~8),即單一的教會,如今由外邦人和猶太人所組成的教會,是最偉大的建造計劃;它是上帝這位建築大師,在基督高升和祂再來的這段期間內所建造的。保羅說,教會是「神家裏的人,被建造在使徒和先知的根基上,有基督耶穌自己為房角石」(19~20節)。

在這段敍述中,有兩個緊密相關的意見值得我們注意。首先,這個根基已經完成了;這是在歷史中已經完成的實體。當一位建築師知道他所作的是什麼(在這件事上,我們當然假設上帝的確是如此!),當然會在工程的一開始就安放這棟建築的基石,而不需要重複地安放。在安放基石之後,上層建築(superstructure)就可以在這個基礎上繼續進行,直到完成這個建築。從我們今天這個有利的地位來看,我們是在這個上層建築的期間;基石已經安放好了,那是過去已完成的事。

其次,如果我們考慮到在這段描述中,使徒和先知如何與基督一起,同為教會的根基,這個結論就會得到加強。因基督在祂的救恩工作中,已經使得在祂裏面的人,和祂一樣,被釘十字架,且已經復活,「因為那已經立好的根基就是耶穌基督,此外沒有人能立別的根基。」(林前三11;比較十五3~4)。但是使徒也是那根基的一部分。這不是因為基督的救恩工作不夠完全,而是因為他們的見證,是升天的基督親自授權的,具有完全的啟示性(例如,徒一22;加一1;帖前二13)。使徒在救贖歷史上的這個獨特角色,在以弗所書二20中被顯明出來。上帝啟示的話語的焦點是在救贖的作為上——此關聯性,是救贖歷史在整個展開過程中的標記,而此救贖歷史要在基督裏圓滿完成(來一1~2節上)——其情勢是這樣的:基督根基性的工作,即祂一勞永逸且已經完成的工作上,又加上了使徒對此工作的根基性的見證之工;而此見證的工作也同樣是一勞永逸,而且已經完成了。新約正典就是在這種環境中孕育出來的。

如此,以弗所書二章20節乃是指向使徒在教會生命中所扮演的一個暫時的、非延續的角色。他們的地位只在教會歷史的奠基階段。他們的作用是為基督所完成的工作,在救恩歷史的最後成全上,提供一個啟示性的、無謬誤的、滿有權威的、正典性的見證。這個功能並不屬於隨後的上層建築階段,而是提供此上層建築一個完成的基礎,使它能繼續被建造,安然站立。

新約教導中有幾條線索證實了使徒這種暫時性的角色:使徒們必備的一項工作是在基督升天前為祂做親眼、親耳的見證(徒一21~26)。在林前十五章7~9節,保羅認為他特殊地滿足了這個要求(見九1),伴隨著這點,這段話最好的解釋就是:保羅的意思是說,他是最後的一個使徒。教牧書信所關心的,主要在於使徒在為未來教會在後使徒階段作預備。有兩封信是寫給提摩太的,他是保羅在新約中最看重的人,甚於其他人,保羅將提摩太視為他個人的接班人。然而,保羅從來沒有稱他為使徒。「使徒統緒」(Apostolic succession),從個人的角度來看,因救贖歷史的理由所已經提到的,是個互相矛盾的語詞。教會的使徒性不是由使徒職分之未曾間斷的統緒(此統緒可以一直追溯到使徒)來鞏固的,而是靠著不斷把持、並維護他們記在聖經中的見證或傳統(帖後二15)來保證的。

注意在當前關於聖靈恩賜的爭辯中,許多在靈恩運動中的人(但也許不是絕大多數的五旬節派人士)同意,「使徒——即按此觀點來看的,基督賜給教會的「第一個」恩賜(林前十二28;弗四11),如十二使徒和保羅——在今日的教會中已經不存在了。從這個觀點來看,至少,無論他們是否在意這樣去思考,今天靈恩派中絕大多數的人,也實際上就是「神蹟終止論者」。如此,任何人,只要他承認使徒之暫時性的本質,在新約其他教導的亮光下需要想通的,是這個神蹟終止論者的基本立場所帶來的進一步的涵義。

以弗所書二章20節本身包含了這樣的一個意涵,而且是一個重要的意涵。與使徒一樣,「先知」也扮演了根基性的角色。那麼,誰是這些先知呢?當然不是像一些人所認為的是指舊約的先知。反對的理由是這節經文中字詞的順序:「使徒與先知」(不是「先知與使徒」);保羅的意思不是說這個根基是由來自舊約與新約的見證所組成的。更重要的,就在幾句經文之後,而且幾乎是按照同樣的順序,這裏所說的先知是屬於新的聖約的「如今」。相對於過去聖約歷史中的「以前的世代」(三5)。

這裏的這些先知,也不是如同有些人在最近所主張的,就是指使徒(「同時是先知的使徒」)。因為第20節中希臘文的句法,以及考慮到在這段經文上下之外,保羅再一次提到使徒和先知(四11,「有使徒,有先知」),這個看法是很難成立的。以弗所書二章20節使我們下此結論,即說預言是個暫時的恩賜,是為教會根基性的時期所賜下的,因此,新約的先知和使徒一樣,在教會今日的生活中,已經不再存在了。

說預言比說方言更重要

哥林多前書十四章比任何新約的其他經文更仔細地處理了說預言(和合本譯為:先知講道)和說方言的問題。快速瀏覽就會發現,說預言和方言的對比,像是骨幹,從2~3節起,貫穿全章,直到在39節達到高潮。這裏的論點所關注的,主要是說明說預言比說方言要來得重要,或更好。說預言比說方言為「強」(greater),是因為(正如語言是人可以明白的)說預言可以造就教會,而說方言(其他人無法明白)卻不能造就教會。不過,其附加的條件是,方言只要有翻譯,就與預言是相當的,可以造就他人(4~5節)。方言如果沒有翻譯,在預言面前就黯然失色了,而如果有翻譯,說方言在功能上就與說預言等同。說預言和說方言之間,有一個很緊密的關聯。我們甚至可以很公平地說,方言如果能翻譯,也被人翻譯出來(13、27節),就是說預言的一種方式(mode)。

這兩個恩賜所共同具有的,以及使它們有所區別的,是它們都是「話語的恩word gifts)。具體來說,兩者都是「啟示」(both are revelation)。兩者都在根本的、原始的、非派生性(nonderivative)的意義上,把上帝的話帶給教會。39節明確地說,說預言是啟示;這點在其他考量下,從新約中僅存的一些說預言的例子,即如亞迦布的例子(見徒十一27~28,和廿一10~11),以及啟示錄中的例子(見一1~3),也是很清楚的。

從14~18節來看,方言是啟示,是很清楚的;它們是受默示的語言,是最直接、近乎於沒有媒介的一種語言。在它實際的運用上,這個恩賜完全避開「心智」(mind),即說話者的智力在所說出來的話上,完全沒有作用。言語的能力及官能,完全被聖靈所取代,使得所說出來的話就任何意義來說,完全不是來自說話者。另外,「奧秘」(第2節),作為其內容的表明,證實了這個理解:方言具有完全的啟示性(以及其與說預言的關聯,見十三2)。在新約其他地方,至少沒有任何清楚的例外,方言這個詞總是指啟示,更具體來說,是救贖歷史內容的啟示(例如,太十三11;羅十六25~26;提前三16)。

如此,從這些最相關且最關鍵的經文,所得出之關於預言與方言終止的論證,其基本的思路如下:按照上帝所設計的,使徒和先知在教會歷史中有一個暫時的作用,但不會超過其奠基的時期。這個教會-上帝的家之救贖歷史的「設計」(specs),是這樣的:它們不是永久的設施(弗二20),因此,說方言和說預言也不是永遠綁定在一起的(林前十四章)。他們也在使徒與先知(以及其他帶來上帝的話的方式)消逝之後,淡出教會的生命之外。

林前十三章怎麼說呢?

林前十三8~13,讓支持預言與方言並未終止的人感到十分確定,他們的觀點乃是合乎聖經的。對他們而言,這是 「逮到你了」(gotcha)的一段經文,只要靠這段經文,就可以擺平這個議題。但是這段經文並不如他們所認為的那麼清楚。

基本上,這段經文是把現在的知識和未來的知識加以對比。當基督再來,那「完全的」知識臨到時(10節),現在的知識與未來那完全的、「面對面」的、屬於我們的知識(12節)相比,就是有限的,而且是模糊不清的(8、9節)。基於對這點的強調,即我們現在的知識只有不完全的性質,這個知識的特定媒介(譯按:即使徒和先知)也是附帶的(incidental)。說預言和方言在更大的背景中(十二~十四章),有關於它們的使用,無疑地是被保羅挑選出來,賦予教牧的關懷;至於它們何時終止,就不是保羅在這裏所關心的。要從第10節堅持相反的意見(譯按:即認為現在就可以擁有「完全的」知識)是毫無根據的。他強調的毋寧是我們當前的、模糊的知識,在基督再來之前仍舊會持續——無論這個知識是來自何種啟示的媒介(其含義甚至包括道成文字)以及無論他們何時會停止。

以弗所書四11~13也加強了這個解讀,那裏說到升天的基督「所賜的,有使徒,有先知……直等到我們眾人在真道上同歸於一……得以長大成人,滿有基督長成的身量。」我們幾乎可以確定,13節中所說的「同歸於一」(unity)或「完滿」(fullness),與林前十三10(也許也在呼應四13所使用的「完全」)所說的「那完全的」(the perfect)是在同一個狀態下,即基督再來所帶來的局面。基於這個假設,正如非神蹟終止論者對以弗所書第四章的解讀,也堅持林前十三章必要如此解讀,給我們一個無可避免的結論就是仍然會有使徒,也同樣有先知(和方言),直到基督再來,或基督第二次的降臨。這是許多非神蹟終止論者(雖然不是全部)所拒絕的結論。

但是他們如何才能前後一致呢?就聖靈恩賜與終極目標的關聯而言,這段經文如何與林前十三8以下的經文有所不同?那些正確地承認到今天已經沒有使徒的非神蹟終止論者,就以弗所書二20和四11的角度來說,是無法兩者得兼的。如果這些經文是在教導,說預言/先知和說方言會一直持續直到基督再來,那麼,使徒也應該是這樣。對這兩段經文比較健全的解讀是承認,無論是說預言或說方言(或任何其他的恩賜)在基督再來之前都會終止,這兩段經文都沒有提到,反而是個開放性的問題,要由其他經文來解決。

非神蹟終止論者需要面對一個難題。如果說預言和說方言,如果它們在新約時代的作用一樣,仍然持續到今天,那麼,非神蹟終止論者就要面對一個相當實際卻令人困擾的意涵,就是聖經不是充足的、來自上帝的話語啟示;正典最多只是相對封閉的。另一方面,如果如大多數非神蹟終止論者所堅持的,今天「說預言」和「說方言」都是非啟示性的,或不是完全的啟示,那麼,這些當代的現象就是用錯了名字,不是新約聖經所說的那些恩賜。非神蹟終止論者是陷在救贖歷史的時代錯亂中,想要在教會歷史的上層建築裏,尋找屬於根基時代的東西。他們被捲入一個矛盾的努力中,想要在封閉的新約正典中,與那些啟示性的恩賜的同在維持同步。殊不知,這些啟示性的恩賜,是為了正典還在開放的時期,也就是新約文件還在被寫下來的過程所預備的。

說預言與說方言已經停止了。在基督再來前所留存的,至高並全然足夠而權威的,乃是「在聖經中說話的聖靈」(威敏思特信仰告白,第一章第10條)。

Modern Reformation, Issue: “Prophecy and the Meaning of History: Why Word and Spirit Matter” Sept./Oct. Vol. 10 No. 5 2001 Pages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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