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hotomy: A Beachhead for Gnostic Influences
作者:Kim Riddlebarger
誠之譯自:

摘要:在一些深具影響力的福音派人士中,我們可以找到眾多顯著的例子,其中三分人論(trichotomy;或譯為三分論,三元論,三相論)以及相關的「屬肉體的基督徒」(Carnal Christian)的教義,導致諾斯底主義脈動(Gnostic impulse)在教會中找到其立足點。
任何神學傳統所面臨的最困難問題之一,就是在該傳統的神學家和學者所肯定的「官方教義」,與教會一般成員實際相信和實踐的教義之間,往往在關鍵點上存在著根本性的差異。或許,沒有比廣為流行的三分人論概念更能說明這一點了。幾乎所有基督教傳統中的主要神學家都拒絕接受三分人論,認為它是一種投機性的希臘哲學概念,而不是聖經的概念,但三分人論卻很可能是今天美國福音派圈子裏關於人的本質最盛行的概念(譯按:深受聚會所神學影響的華人教會亦同)。除了少數例外,基督教會都異口同聲地肯定了人本質的雙重性。作為男人和女人,我們必然是一個身體——我們本性中的物質元素——同時我們也是一個靈-魂——非物質層面,這在《聖經》中被描述為魂或靈。這二個成分(物質與非物質)結合在一起,成為一個人;這是一種心身的合一(psychosomatic unity)。這就是所謂的二分人論(dichotomy)。然而,三分人論者認為,人的本質是三分的(tri-partite),也就是說,作為男人和女人,我們是體、魂、靈。但是,福音派神學家遵循歷史的先例,絕大多數都拒絕三分人論的概念,但在福音派流行的教義和文獻中,卻充斥著或此或彼的三分論人性觀。
在現今追求靈性過程中如此猖獗的諾斯底主義脈動,通過三分人論的人性觀找到了一個現成的灘頭堡,進入到福音派的圈子裏,這絕非偶然。如果把諾斯底主義的脈動定義為對秘密知識(gnosis)的追求,以及對物質的貶低,包括對身體與智性事物的厭惡,再加上(在他們的思想裏)宗教在本質上是對沒有明確定義的「靈性」的追求,是通過神秘的靈命提升,而不是通過手段和一位中保,來達到與上帝相遇的目的,那麼人類在本質上是一種屬靈的存有,而不是身體與靈魂(soul)的統一,這一概念就為一系列嚴重的神學錯誤和饒有趣味的悖論打開了大門。
一方面,福音派信徒瘋狂地努力反對新紀元運動(New Age Movement),因為它試圖秘密地滲透到教會中去;另一方面,同一群福音派信徒也會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同樣將現實拆分為靈肉(善惡)的二元思想所引誘,陷入屬靈與屬物質的二元對立中,而這種二元對立首先催生了像新紀元運動這樣的時尚。因為如果我們本質上是靈,而不是肉體,如同三分人論者所主張的那樣,那麼,實際上,我們就樹立了與經典諾斯替主義相關聯的那種二元分層結構(dualistic hierarchy),在這種結構中,靈被高舉在魂和體之上。
無論是否有意如此,我們都已經向諾斯底主義的本質敞開了大門,即物質是惡的,靈(精神)是善的。如果我們採用三分人論者對人性的理解,我們就不可避免地建立起相同的用二分法來拆解現實的觀念,而諾斯底主義的脈動就在其中成長壯大。我們在新紀元運動中會立即認出這樣的觀念,但是當它出自某些受人歡迎的福音派人物之口或筆下時,我們就看不到了,因為它是用聖經而不是哲學術語表述的。因此,重要的是列出二分人論的聖經證據,然後評估三分人論的捍衛者所提出的論證。同樣重要的是評估三分人論,以及它的神學表親,即所謂「屬肉體的基督徒」的成聖概念,是如何在無意間為諾斯底主義脈動提供了理由。正如我們將看到的那樣,令人驚訝的是,對人性本質的三分人論的理解是如何有效地使這樣一種異教意識形態在無數福音派教徒的心中和精神中建立起了重要的橋頭堡。
歷史上,基督徒認為,二分人論在整本聖經中都有明確的教導。毋庸置疑,聖經不僅教導了人性中必不可少的物質方面,聖經也同樣排除了任何諾斯底主義傾向的觀念,即因為身體是物質的,所以要貶低它。上帝首先創造了我們的身體,然後才將生命之氣吹入祂所造的身體裏(創二7)。創造的記載是無比清晰的,上帝宣告祂所造的一切都是「好」的(創一31),包括人的身體。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是塵土,因此也是物質的(創三17),但正如約翰·慕理(John Murray)所指出的,「[亞當]歸於塵土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是塵土,而是因為他犯了罪」。(註1)
除了創世的記載外,還有其他重要的考慮因素證明了作為人的這個物質方面的重要性。首先,在道成肉身時,耶穌基督作為聖三位一體的第二位格,為自己取了真正的人性(加四4)。被定罪為「敵基督的靈」的,就是這種諾斯底脈動,因為這種靈凸出地否認耶穌基督在肉身中仍然是神(約壹四2、3)。這就是幻影論異端(docetic heresy),它教導的是只以人形出現的真正的聖人耶穌,而不是像約翰福音序言中所教導的那樣,是一個具有真正人性的聖邏各斯(divine Logos)。
第二個同樣重要的考量是復活。耶穌的復活是身體的復活(林前十五3-8;路廿四40-43),祂的復活本身就是那些在基督裏的人身體復活的基礎(林前十五35-58)。我們不會是帶著豎琴的靈魂,飄浮在雲端,而是作為得救的人,在復活和榮耀的身體裏,永遠與我們的魂-靈重合,因為耶穌基督通過自己身體的復活和榮耀,已經解除了罪的刑罰,就是死亡,以及身體與靈魂的分離。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慕理提醒我們,諾斯底脈動對基督徒有哪些危險。
身體不是附屬物。身體是靈魂的監獄,靈魂被囚禁在身體裏,這種觀念是異教的起源,也是違反聖經的;它是柏拉圖式的觀念,與聖經的觀念毫無相似之處。《聖經》徹頭徹尾都把身體的解體和肉體與靈魂的分離描繪為一種罪惡,是罪的報應和工價,因此,也是對上帝在創造時所建立的完整性的破壞。(註2)
我們除了身體之外,還有一個非物質的元素(在聖經中稱為「魂」或「靈」),這一點在聖經中同樣清楚。是我們的主教導我們,我們是「身體和(靈)魂」(太十28),在馬太福音廿六章41節,耶穌同樣將「肉體和靈」進行了對比。這兩個詞似乎可以互換使用。「靈」是非物質的(路廿四39);它是「在我們裏面」的(林前二11),成聖被說成是淨化我們自己,脫離「身體、靈(魂)一切的污穢」(林後七1)。雅各書告訴我們,沒有靈的身體是「死的」(二26),因為死後靈會離開身體(太廿七50;路廿三46;約十九30和徒七59)。「魂」(soul)一詞在聖經中以不同的方式被用來指「藉著身體所構成的生命」(太六25,十39,十六25-26,廿28;路十四26;約十11-18;徒十五26,廿10;腓二30;約壹三16)。(註3)「魂」除了作為人自己的同義詞外,當然也以「靈」的同義詞出現(太十二18;路十二19;徒二27、41、43,三23;羅二9,三11;來十38;雅一21,五20;彼前一9,二25)。根據這些證據,慕理總結說:「這裏提出的論點只是,聖經出現的次數足夠頻繁了,『魂』和『靈』一樣,都被用來指稱人身上明顯的成分。」 (註4)
一種學說不一定僅僅因為它的血統可疑就一定是錯誤的,但要記住,一種學說的血統往往是很好的線索,可以看出它的來源和最終後果。而從歷代基督徒反思的角度來看,毫無疑問,三分人論有著非常可疑的血統。三分人論起源於柏拉圖對身體和靈魂進行的區分,亞里士多德又進一步將靈魂分為「動物性」和「理性」兩個要素,因此,三分人論將人性視為三個分部的觀念,無疑是屬於希臘和異教的,而不是束縛希伯來人和聖經的。正如伯克富所指出的那樣,「三分人論最常見、也是最粗糙的形式是這樣認為的:身體是人性中的物質組成,魂是動物生命的原則,靈則是人裏面與上帝相關的理性和不朽的要素」 (註5)
無論諾斯底脈動是因還是果,人性的三元論結構都很好地服務於有諾斯底傾向的福音派,因為它似乎涵蓋了聖經的幾個要點。三分人論允許一種墮落的教義——身體是邪惡的,使我們犯罪。此外,由於我們在屬靈上是死的,當我們重生時,上帝在我們身上所行的神蹟,就是賜給我們一個新的靈,或者有人更願意說,祂在我們裏面創造了一個靈。因此,作為基督徒,我們就有了新的生命,這是非基督徒所沒有的。華腓德(B. B. Warfield),偉大的普林斯頓神學家,敏銳地指出,這樣的計劃沒有看到與三分人論相關的明顯而致命的神學缺陷,即:
這樣一來,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得到救贖;一個不同的新造的人代替了他。當舊人被除掉——而舊人最終必須被除掉,[我們]並不懷疑——剩下的得救的人根本不是那個應該要被拯救的舊人,而是一個從未需要任何救贖的新人。(註6)
此外,三分人論者的方案還容許了自由意志的教義,因為身體作為肉體,是傾向於邪惡的,我們被說成是靈性上的死亡;不過,魂仍然保留著(當然是在足夠的誘惑下)做出接受基督為救主的決定的能力。這使得三分人論者能夠嘗試認真對待那些描述人類墮落狀況的聖經經文,但仍然允許典型的美式偶像,即認為人的意志,而不是上帝的恩典,是決定我們究竟在哪裏度過我們的永恆的最終因素的觀念。
三分人論者對人性的理解的另一個重要影響,是它為五旬節派(Pentecostalism;譯按:即靈恩派第一波)的迅速發展提供了許多神學上的理由。在這種情況下,三分人論允許五旬節派爭辯說,由於精神是人性的高級要素,「說方言」是神指定的繞過人性的低級要素,如思想和靈魂的理性的手段。在五旬節派的框架中,我們可以直接與上帝交流,而不受人性和語言等低級元素的阻礙。事實上,在這樣的框架中,我們可以直接與上帝交流,根本不需要任何手段。三分人論方便地為一系列新諾斯底傾向的五旬節派實踐提供了手段。
三分人論的概念得到了許多方面的辯護。在流行的文學和講道中,人們常常斷言,既然上帝是三位一體的,作為人,既然我們是按照上帝的形象被造的,那麼人也應該是三分的,有體、有魂、有靈。但這樣的類比並不是直接從聖經資料本身得出的,只是通過粗略的推論來的。此外,有兩段經文一直被用來所謂的證明三分人論是聖經中的人論(anthropology)。幾位早期基督教作家,如俄利根,在《帖撒羅尼迦前書》五23所記載的保羅的話中,找到了對這些希臘文分類的一種確認。保羅說:「願你們的靈與魂與身子得蒙保守……完全無可指摘。」這句話被解釋為保羅認可體、魂、靈三分部的區別。但正如已故的霍安東(Anthony Hoekema)所指出的那樣,如果從聖經其他資料的角度來看,這些資料的教導並不是這樣的,保羅一定有其他的意圖。
當保羅為帖撒羅尼迦人禱告,希望他們每個人的靈、魂、體都能得到保全或保守時,他顯然不是要把人分成三部分,就像耶穌說「你要盡心、盡性、盡力、盡意愛主你的神」(路加福音十27)時,並沒有打算把人分成四部分一樣。因此,這段經文也沒有為人的構造的三分人論觀點提供任何依據。(註7)
在希伯來書四章12節中,有人認為作者對魂和靈作了明確的劃分,暗示它們不可能是同義的。但約翰·慕理爭論說,這裏所用的動詞——在NIV中譯為「dividing」(《和》作「剖開」)——在經文的其他地方從未用來表示區分兩種不同事物的意思,而總是用在分配和劃分同一事物的不同方面時使用(見來二4;路十一17-18;太廿七35;約十九24)。(註8)問題的關鍵不在於神的道將兩種不同的東西——魂與靈——分開,而是「上帝的道辨明[judging;可譯為判斷、審斷]人心中的思念和主義」(來四12)。神的道並沒有把魂和靈分開,好像這是兩個不同的實體,但神的道確實把魂和靈剖開了,意思是神的道滲透到了我們的內心深處。
我們所肯定的每一個教義都會產生後果,這些後果必然會影響我們作為基督徒的生活,三分人論也不例外。在一些深具影響力的福音派人士中,我們可以找到眾多顯著的例子,其中三分人論以及相關的「屬肉體的基督徒」(Carnal Christian)的教義,導致諾斯底主義的脈動在教會中找到其立足點。我們可以舉幾個明顯的例子,這些例子非常值得考慮,因為它們有力地說明了這種傾向有多麼普遍,以及它是多麼容易地溜進本原本會有效的基督教事工中。每當諾斯底主義的影響顯露出來時,總會在教會的生活中產生直接的後果。
加略山禮拜堂(Calvary Chapel)的創始人和牧師查克·史密斯(Chuck Smith)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他的三分人論傾向產生了嚴重的教義和意識形態的後果。在評註《帖撒羅尼迦前書》五23——兩個關鍵的三分人論者證明經文之一時,史密斯斷言:「在我們的靈的領域裏遇見神」。(註9)在對哥林多前書二~三章的討論中;史密斯肯定了經典的「肉體基督徒」的教導。我們讀到,「許多哥林多基督徒還沒有進入屬靈的層面」,「聖靈賜給我們超越我們經驗的知識」。(註10) 當斯密宣稱「我們的問題來自於作為得贖的靈活在未得贖的身體裏」時,與三分人論相關的諾斯底主義脈動就達到了頂峰,「我們渴望從這些肉體中解脫出來,以便我們能享受靈裏充實、豐富、充溢的生命。」 (註11)
在史密斯的觀念中,上帝並不像新教徒歷來所肯定的那樣與我們相遇——通過聖言和聖禮等途徑——相反,上帝立即「在我們的靈的領域裏」與我們相遇。因為是這樣,所以並不是所有的基督徒都「進入了靈的領域」。按照斯密的說法,我們現在有兩類基督徒,即「屬肉體的」和「屬靈的」,而聖經只知道有一類「基督徒」。
這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諾斯底主義的脈動在福音派的核心裏樹立了一個主要的灘頭堡。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種諾斯底主義影響的可能來源是什麼呢?不,查克·史密斯可能沒有去參加新紀元的研討會,也沒有學習普羅提諾(Plotinus)的作品。但是,查克·史密斯是著名的《司可福串注聖經》(Scofield Reference Bible)中的時代論解經系統的熱心支持者,乍一看,這不太可能是諾斯底主義影響的來源。然而,當人們考慮到司可福串注聖經中包含的幾條主張三分人論的註釋時,讀者就立即被吸引住了,例如,哥林多前書二章14節的註釋與普羅提諾的神秘主義和臆測哲學之間的雷同。簡單作個比較就足夠了。《司可福串注聖經》宣稱:
保羅把人分為三類:(1) psuchikos,意思是感官的,有感覺的,(雅三15;猶19),自然的(natural;可譯為屬血氣的人),即如同亞當的人,未因重生而得到更新(約三3、5);(2) pneumatikos,意思是屬靈的,即重生的人被靈充滿,憑著聖靈行事,與上帝完全相通(弗五18-20);(3) sarkikos,意思是屬肉體的(carnal),按照肉體(fleshly),即重生的人,卻「按著肉體」行事,在基督裏仍然是個嬰孩(林前三1-4)。屬血氣的人可能學識淵博,溫文爾雅,口才出眾,引人入勝,但聖經的屬靈內容對他來說絕對是隱秘的;屬肉體、按著肉體的基督徒,只能理解最簡單的真理,即「(靈)奶」(林前三2)。(註12)
普羅提諾在我們可以引用的一個例子中,確認了一個驚人的類似的三分結構:
所有的人,從出生開始,更多的是靠感覺而不是靠思想生活,因為他們是被迫的,所以他們必須留意來自感覺的印象。有些人一生都停留在感覺之中。對他們來說,感覺是一切的開始和結束。善與惡是感性的快樂,也是感性的痛苦;追逐一個,逃避另一個就夠了。他們當中那些哲學化了的人說,其中的智慧是在於….其他人確實提升了自己,比地面高出一點點。他們更高級的部分把他們從愉悅的地方轉移到可敬的地方。但是,因為無法感知任何更高的東西,無處安放自己,他們就以美德的名義墜落——落回到他們以為要逃避的那個低級領域的活動和「選擇」上。但是,還有另一類人,也就是第三類人——在他們力量的偉大和感知的敏銳性上,他們是像神一樣的人。他們清楚地看到了從天上照耀出來的輝煌。他們從地上的霧氣和迷霧中,把自己高舉到天上。他們停留在那裏,從天上看見地下的東西,在真理中享受他們的快樂。(註13)
請注意,人的第一等級,即普羅提諾所謂的「感覺」(sensate)層級,直接對應於司可福的屬血氣的人。那麼在第二等級中,有一些人把自己提升到地面之上,但卻無法感知更高的東西。在普羅提諾的觀念中,這與司可福的「屬肉體的基督徒」(Carnal Christian)有很好的對應,他們只能理解最簡單的真理,即聖經中的「奶」。司可福的「聖靈充滿的基督徒」,據說他與上帝完全相通,這反映了普羅提諾的第三類人,即那些超越霧氣和迷霧的最高水平的人。因此,人們可能不必察看中東的神秘宗教,或美國這裏的新紀元運動,就會受到諾斯替主義的影響。人們可能僅僅因為採用了三分人論,或「屬肉體的基督徒」對成聖的理解,而不知不覺地上當,這種理解常常與已經成為原教旨主義神學一部分的凱錫克(Keswick)或「更高等生命」(higher-life)的教義聯繫在一起——查克·史密斯就是從這種神學中深深地汲取了營養。雖然加略山禮拜堂在傳福音方面做了很多偉大的事,也讓我們很多人第一次接觸到嚴認真的聖經學習——確實有真正福音的元素存在——但加略山禮拜堂在查克·史密斯的領導下,也開創了與《主必快來!音樂》(Maranatha! Music)這個音樂品牌相關的以經驗為基礎的敬拜形式,稱為「讚美敬拜」,這絕非偶然。雖然在很多情況下,加略山禮拜堂一直強調誦唱經文,這是改革宗的歷史慣例,值得稱道,但加略山禮拜堂現在無處不在的「讚美歌曲」,卻打開了一扇門,專門以激發敬拜對象的主觀情感為目的的讚美和敬拜合唱,從而使敬拜者擺脫「自然」,進入迷霧之上的「靈」。充滿內容的讚美詩,以及基於聖經文本的敬拜禮儀,只能阻礙這樣的追求。是的,我們的教義確實會造成一些後果,甚至對我們的崇拜也有影響。
自稱是「平衡的事工」,加略山禮拜堂的特點是在它所反對的東西上有明顯的不平衡:它反對聖禮作為恩典的管道(means of grace,蒙恩之道),反對任何形式的敬拜禮儀,反對宗教改革時期神學(特別是揀選的教義,歸算的義和明確的律法與福音的區別),反對受過教育的神職人員,反對宗派和任何形式的傳統。重要的是要注意到,被定罪的東西正是更正教歷史上認為相當重要的東西,如果不是必不可少的話。被定罪的東西顯然是諾斯底主義脈動的果實,它是通過三分人論和「屬肉體的基督徒」的基督教生活概念被帶入運動中的。
但諾斯底主義脈動並不總是進行正面攻擊。另一個重要的例證是諾斯底主義脈動在福音派圈子裏的運作方式,可以從達拉斯神學院的前教授查爾斯·雷歷(Charles Ryrie)的工作中看到,他的名字出現在一本相當流行的福音派研讀本聖經上。雖然雷歷全心全意地拒絕三元論,(註14)但他還是以稍作修改的形式肯定了與達拉斯神學院的創辦人薛弗爾(Lewis Sperry Chafer)(註15)相關的「屬肉體的基督徒」的教導。在雷歷的體系中,對諾斯底脈動的前門刻意被關上了。雷歷認為,男人和女人不是三部分的,而是二分的。對於這一點,我們應該感到高興。但問題是,後門卻大大地敞開著。因為一旦有人認為基督徒生活有兩個層次(屬肉體的和屬靈的),就會重新引入一種等級制度,這種等級制度的實際後果是再次使「屬靈的基督徒」在比「屬肉體的基督徒」更高的平原上運作,後者只相信耶穌是救主,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完全降服在基督的主宰地位之下。如果「屬血氣的人」不是基督徒,而「屬肉體的基督徒」雖然是基督徒,但還不是門徒,那麼問題就自然而然地產生了:「要想進入下一個層次,也就是靈性層次,必須做些什麼呢?」於是,另一個諾斯底原則就在無意中被重新引入討論,那就是宗教是一種神秘的上升到神性的概念。不管雷歷是否有意,一旦我們提供了一種分道揚鑣的成聖概念,我們就建立了一個系統,在這個系統中,攀登到下一個靈性層次的階梯就成為常態,我們也就再一次餵養了諾斯底脈動。我們從屬血氣的人,到屬肉體的人,再到屬靈人,逐步前進。這也就難怪,那麼多不會聽到雷歷對三分人論的駁斥的人,反而會通過三分人論的架構,聽到他屬血氣的人、屬肉體的人和屬靈人的分類。
我們再一次看到,恢復並闡明聖經中關於人的本質是身體和魂-靈二分的概念,以及保留歷史上基督教對這些問題的思考結論的重要性。如果我們的教義確實會產生後果——當然,它們確實會產生後果——毫無疑問,三分人論會導致一些可預見的、非常有問題的道路。任何貶低身體和心智的框架,以及相應地提升靈性而不適當地考慮到上帝的聖靈通過上帝自己所創造的手段來工作的事實,實際上都深受諾斯底主義脈動的影響。將上帝所配合的東西(身體和[靈]魂)分開,總是會帶來真正的危險。無論我們的意圖多麼美好,無論追求靈性多麼時髦,在每一個試圖建立通往天堂的階梯的背後,都潛藏著諾斯底主義的脈動,我們必須非常小心地避免它深具破壞力的影響。我們需要時刻注意我們的思想是多麼容易「不照著基督,而照著人的傳統和世俗的言論,藉著哲學和騙人的空談」被擄去(西二8;參《新譯本》)。
註:
1. John Murray, “The Nature of Man,” in Collected Writings of John Murray, Vol. 2 (Carlisle: Banner of Truth, 1977), p. 14.
2. Ibid.
3. Ibid., p. 21.
4. Ibid.
5. Louis Berkhof, Systematic Theology (Grand Rapids: William B. Eerdmans, 1986), pp. 191 ff.
6. B. B. Warfield, “Review of He That Is Spiritual, by Lewis Sperry Chafer,” reprinted in Mike Horton, ed., Christ The Lord (Grand Rapids: Baker Book House, 1992), pp. 211-218.
7. Anthony A. Hoekema, Created in God’s Image (Grand Rapids: William B. Eerdmans, 1988), pp. 204 ff; John Murray, “Trichotomy,” in Collected Writings of John Murray, Vol. 2, pp. 23-33.
8. John Murray, “Trichotomy,” pp. 30-31.
9. Chuck Smith, New Testament Study Guide (Costa Mesa: The Word for Today, 1982), p. 113.
10. Ibid., p. 78.
11. Ibid., p. 193.
12. The New Scofield Reference Bible, note on 1 Corinthians 2:14, p. 1234.
13. Plotinus, “The Intelligence, the Ideas and Being,” in The Essential Plotinus, trans. Elmer O’ Brien (Indianapolis: Hacket Publications, 1964), pp. 46-47.
14. Charles C. Ryrie, Basic Theology (Wheaton: Victor Books, 1988), pp. 195-196.
15. See for example the notes in The Ryrie Study Bible, especially notes on 1 Cor 2:10 ff. See also Ryrie, Basic Theology, pp. 338-339; and So Great a Salvation (Wheaton: Victor Books, 1992).
關於三分人論的錯謬,另可參考以下網文:
3. 三分人論的商榷(吳英強)